兩人是走着回家的,沒辦法,她們沒錢啊。一路上她娘都低着頭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搞得薄姝本來想問她談得怎樣了,都沒敢問出口。
回到家中,薄姬看看天色,還不是太晚,集市應該還沒散,就拿了籃子想出去買些菜回來。剛走沒兩步,就被她娘喊住了。
“姝兒,今天就不出去了,你來,我跟你有事說。”
“哈?”薄姝遲疑地說:“那昭兒回來吃什麼?”
“你不是帶了些點心回來嘛,讓他吃那個就成,你過來,阿母和你商量個事。”她娘沖她招招手。
薄姝只好放下籃子跟着她娘回到了內室。兩人在小幾兩邊分別坐下,薄姝雙手交疊着放在膝上,做出一副聆聽的姿態來。可她娘卻遲遲不開口。
薄姝等了一會實在是沉不住氣了,“阿母,您有什麼話不妨直說。”
她娘抬頭看向窗外被風吹得搖搖晃晃地柳枝,突然說:“我本姓姬,是魏氏宗室之女。”
什麼?薄姝震驚了,她娘來頭這麼大?宗室之女!妥妥的貴族出身,怪不得外祖家的宅院會那麼大。那麼我這個便宜娘應該姓姬?
不懂就問,歷史廢材薄姝問:“那阿母,我在外祖家聽侍女稱您爲瑜娘子,那你的閨名是叫姬瑜嗎?”姬瑜?嗯?好像有哪裏不對,薄姝想到。
她娘回過頭來看她,表情有些怪異,“你如何會有這等怪異的想法,怎麼能叫姬瑜,要避誨的,我們都是以國號爲氏,我閨名叫魏瑜。現在他人都稱我爲魏媼。”
爲啥又要叫魏媼?薄姝有點腦子不夠用了,可是她卻不敢再問了,她害怕她娘察覺到她的不對勁,“您接着說。”
魏媼不疑有他,接着說:“那年仲春之月,我與母親去郊外遊玩,那時全平陽城的青年男女都在那裏踏春,我與你阿父便是在那裏認識的。他是朋友帶過去的,那次見過面後,我們就……”對着女兒述說自己的情史,委實有些許的尷尬。
“你阿父後來就去家裏提親,可是我父母卻並不同意,因爲他是吳國人,我嫁給他並不能給家族還有我自己帶來什麼好處。後來他們爲了讓我死心,欲將我許給太尉之子。可我心中只有你阿父,於是我假意答應,卻在家人對我放鬆看管時與你阿父私奔離府。我們也並沒有走多遠,還是在這平陽城裏,我用從家中帶的錢財買了這裏,住了下來。我家人發現後,我們已然木已成舟,他們無法只得對外說與我斷了親緣。”說到這裏,魏媼看着窗外搖曳的柳枝,臉上卻帶上了微笑,估計是回憶起與意中人相守的美好時光了。
薄姝等了一會,最後不得不打斷她娘的回憶,“那,那個阿母啊,您叫女兒來,是想……”不會只是想把你的情史講給我聽吧!
魏媼收回目光,看向了薄姝,臉上卻帶上了歉意,“姝兒,如今你阿父已去,我們娘仨兒,想要活下去就難了。今天我是逼不得已才回的魏府,原本想着你外祖他們還能念着我們母子一場,能幫我們一二,可,許是當年我讓他們失了顏面,他們並不同意幫我們。我哀求良久,他們說可以幫我們,但你和昭兒不是魏家人,他們不認。”
薄姝心中發冷,“所以阿母叫女兒來,是來與我告別的?”
魏媼急道:“我怎麼可能丟下我與薄郎的孩子不管?”她手裏攥着自己的一只袖子,神經質的不停的絞來絞去,臉上露出了愧疚之色,“後來,你外祖母說,你已長成,只要把你送入魏王宮,他們就,就……”
啪!薄姝拍案而起,心中如遭重錘,既怒且痛,“於是你就答應了?”
魏媼說:“姝兒,阿母也是沒有辦法呀!你阿父已去,家裏只有你弟昭兒一個男丁,可是他也只有七歲,還要讀書。我們兩個女子又如何能夠在這亂世當中生存下去?你去了魏王宮未必就不好,憑你的姿色魏王定然喜歡,日後你不但可以盡享榮華富貴,也可以幫扶幫扶你弟弟呀。”
“呵呵!”薄姝被她理所當然的話給氣笑了,“那當年阿母爲什麼不嫁給太尉之子去享榮華富貴,反而要跟着我父私奔?你享盡了我父給你的情愛,卻將他的女兒賣入到王宮,換取你的榮華富貴!”
“姝兒!你太放肆了!怎麼能和阿母這麼說話?”魏媼也生氣了。
“我說錯了嗎?”薄姝氣急,“總之你休想把我送到魏王宮。”她轉身欲走。
魏媼大聲的喊道:“你給我站住!”
這時門簾一挑,薄昭小小的身影出現在門口,“阿母!”
薄昭人雖小聲音卻很冷靜,他看着魏媼說:“阿姊是我們薄家人,她哪兒也不去。”
“昭兒,你又來搗什麼亂?你阿姊不去魏王宮,那你以後可就沒有錢讀書了呀!”
“那就不讀了,兒子明天就出去做工去,我能養活阿姊。”薄昭的聲音雖然稚嫩,但卻透露着堅定。
薄姝看着她便宜弟弟心中一暖,這個薄昭平時總是板着一張小臉,但是關鍵時候倒也像個男子漢,而且是個有情有義的男子漢。
薄姝當然不可能讓個七歲的孩子養她,她轉頭對魏媼說:“我也可以出去做工,或者是做點小生意,我會做胭脂,我可以養活弟弟。阿母,如果你吃不了苦,那你自己回魏家吧。”
魏媼聽聞一雙兒女都如此說,臉色變得哀傷,她頹然地坐下說道:“我並非是那賣女求榮的人,我也舍不得你,可是我實在是沒有辦法了呀。姝兒,你瞧瞧這世道,各路諸侯你打過來我打過去,戰亂不斷。你說你會做胭脂,可是現在有幾人會去買,飯都吃不飽。即使那些高門大戶也是能省則省。你去了魏王宮,至少大樹底下好乘涼呀!阿母這也是實在是無法了。”說完伏案哀哀地哭了起來。
她一哭姐弟二人倒也無法再與她爭辯了,兩人互相看了一眼,大眼瞪小眼。
薄姝想了想,其實魏媼的話也不無道理。這兩天她去買菜的時候就聽到人們在議論今天這個王打到了哪裏,明天那個王打到了哪裏。她還親眼見過當兵的快馬在街上奔馳,就連撞倒了行人都沒有人去管,亂世人如草芥啊。
就算她想憑現代的那些知識,在古代創業也難得很。她學的可是理科化學,能在古代幹什麼?制作火藥?她一介小女子制作出來也需要有人舉薦啊,不然人家憑什麼相信她。火藥?她心中一動,不然我就去魏王宮試試?如果能見到魏王,我就把火藥方子獻給他。也許不用做什麼魏王的妾室就可以闖出一片天下呢!
她心裏打定好主意,於是就上前扶起魏媼說道:“阿母是我錯了,您別傷心了。您說的對,背靠大樹好乘涼,我去魏王宮!”
魏媼抬頭看着她,眼淚流得更急了,噼裏啪啦地直往下掉,她一下抱住了魏姝大哭起來,“姝兒,是阿母對不起你啊!”
薄昭的眼圈也紅了,“阿姊,你不必……”
薄姝沖他搖搖頭,讓他不必再說,薄昭嘆了口氣,不想在屋子裏待着,轉身出了門兒。
第二天吃過早飯後,她就被魏媼打包送入了魏府。她要先學學規矩,不能就這麼莽莽撞撞的被送去魏王宮。
魏媼對她說:“你好好的學規矩,魏王宮不比別的地方,那裏一個不小心是會送命的。”
薄姝點頭,“放心吧,阿母,我會好好學的。”然後她又問魏媼:“那阿母和昭兒不住進來嗎?”
魏媼搖頭,“我已經是趕出去的女兒了,回不去了,你外祖他們答應負擔我們的家用,這就夠了。”
於是薄姝不再言語,點頭轉身與來接她的侍女往魏府裏走去。卻聽道魏媼在她身後喊:“姝兒,好好地學規矩,以後在王府千萬要小心行事,如果不能得寵也不打緊,保命要緊!”她總算說了一句當娘該說的話,薄姝爲着她這句話,也掉了一顆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