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宮那天,魏府派了一輛馬車,魏媼和孫嬤嬤一起坐車相送。車到宮門口,侍女將薄姝扶下馬車。
魏媼將一袋錢塞給薄姝道:“這是你外祖母給你的,在宮中不比外面,一切都要小心行事,謹言慎行,不與他人論是非,小心伺候魏王,能得寵就幫扶一下你外祖家,如若不能得寵,保住自身最重要。”說罷潸然淚下。
薄姝接過錢袋交於跟在身後的春蘭,屈身行禮道:“阿母放心,女兒自會小心,還請阿母和弟弟保重身體,女兒不孝,不能待奉在母親身邊了。”說完也灑下幾滴淚來。
孫嬤嬤見狀安慰魏媼道:“夫人不必傷心,薄姬生的美貌,又溫柔聰慧,必得魏王喜歡,待薄姬站穩腳跟,夫人自可進宮探望。”
然後她又笑眯眯地對薄姝說:“我在宮裏有相熟的姐妹,我已照會過她們,對你照顧一二,薄姬不必太過擔心。”
聽聞此言,薄姝母女忙一起低頭行禮,謝過孫嬤嬤。
孫嬤嬤忙側身避過,“薄姬一入宮,便是貴人了,老奴如何擔得起貴人大禮,折煞老奴了。”
薄姝正色說:“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若他日有飛黃騰達之時,必不忘嬤嬤教導提點之恩。”
三人在宮門口說話作別,接引的內侍看看天色,小心提醒道:“夫人們日後還有相見之時,還請貴人快些入宮,莫要誤了吉時才好。”
於是薄姝只好與依依不舍的母親做別,轉身入進入了魏王宮。
薄姝主仆三人跟隨着引路的內侍一路前行,春蘭和夏蓉兩位侍女低着頭大氣也不敢出,看得出她們對魏王宮是充滿了敬畏。而反觀薄姬,她不時抬頭四顧,眼中除了好奇並無其它。引路的內侍暗暗稱奇,心想:“這位如果不是天真不諳世事,那就是出身豪門司空見慣了。”再一聯想到早晨少府管事說要他去接魏府引薦的美人,就釋然了,魏府那可是宗室,這位美人自然身份不一般,見過大世面的人就是不一樣。
他不知道的是,此美人確實見過大世面,但卻不是因爲身份。而是對於一個愛好旅遊的二十一世紀現代人來說,這個魏王宮論規模沒有故宮雄偉,論風景沒有頤和園秀美,更何況薄姝還看過各式各樣的古裝片,那裏的背景建築都比眼前的魏王宮壯麗的多了。其實她也不知道,這裏並非是真正的魏王宮,真正的魏王宮被項羽占了。
四人走了約摸半刻鍾,來到了一處院落,院子不大,靠西邊牆角種着一棵桂花樹,此時已無桂花滿是鬱鬱蔥蔥的綠葉。院中有兩個宮人正在打掃,內侍吆喝一聲:“去叫人出來,你們主子來了。”那兩人急忙躬身行禮,然後回屋叫人去了。
一會兒的功夫,院子裏忽呼拉啦的站了七八個人。四個黃門內侍,四個宮女分兩隊站立行禮。那領路的內侍向薄姝一揖,“薄姬,這些就是您以後的人啦,奴婢就回去復命了。”
薄姝點頭,向春蘭使了個眼色,春蘭會意,從錢袋中抓了一把錢塞到內侍手中說:“有勞!”
薄姝待那內侍走後對春蘭二人說:“我近身的事還是由你們二人伺候,剩下的你們看着分配。”
春蘭點點頭說:“那婢子就自行分配了,夏蓉扶薄姬進去歇息。”
於是夏蓉扶着薄姝走進正房中,正屋空間挺大的,房間正中是會客的地方,木地板上鋪着雪白的地毯,正中一張小幾,後面是一幅三面的屏風,屏風上畫的是遠山晨曦圖,意境倒好。右手邊是起居室,書架,床榻,與在魏家時大同小異。轉了一圈後,剛坐下,春蘭就帶着人從外面進來了。
她帶着人來一一給薄姝介紹,這裏不得不說春蘭和夏蓉這兩個人了,夏蓉心細如發,貼身打理內務是十分得周到細致,而春蘭則行事雷厲風行善於管理,就像剛才,短短的一會兒時間她就了解了手底下八個人的分工和名字。
她手裏拿着一卷冊子,遞給薄姝,“這就是這些人的名冊。”
薄姝拿來翻了翻,她現在已經識得很多字兒了,閱讀已經不成問題了。古人的名字大都十分簡單,有的有名,有的沒有,大多數是單字當然也有雙字的,比如現在,她看到一個名爲江邊的人,突然就想起來了從前看過的一個老梗,說是小日子起名都是生在哪兒就起什麼名兒,比如渡邊,鬆下,井上,想到此處,她噗嗤一笑,衆人都怪異的看着她。
“呃,薄姬,是有什麼不妥嗎?”春蘭遲疑的問。
薄姝笑着搖了搖頭說:“沒有,我只是想到一件好笑的事情。”
春蘭體貼的說:“如若薄姝記不清楚,可以自行給他們起名,婢子記錄下來後上報少府。”
薄姝想了想說:“也好,你們”,她對着四個內侍說:“你們就從福祿壽喜這四個字中各選一個字兒吧。”
然後又對着四個宮女說:“你們嘛,桃李芬芳各選一個吧!至於姓氏,就姓你們原來的姓氏。”衆人紛紛躬身行禮口中稱謝。原諒薄姝給他們起的土掉渣的名字吧,因爲她就是一個起名廢。
薄姝讓春蘭打發他們出去各自幹活,自己靠坐在軟榻上發呆。她要想一想。以後在魏王宮怎麼生活。對於魏王宮的情況,孫嬤嬤曾經跟她說過,因爲連年征戰的原因,魏王還沒有正妻,但是有七個妾室。並育有一子一女,生下王姬的是李夫人,而生了公子的則是趙夫人。剩下的五個人分別是管夫人,江美人、吳美人、楚八子、趙八子。而自己是以良人的身份入的宮。
薄姝並不想以妾室的身份在後宮生活下去。她喚來夏蓉讓她準備竹簡和筆墨,她將後世關於火藥的配比記錄下來,然後想了想將最簡單的炸藥包的制作方法也寫了出來,她想用這個東西和魏王做交換。待竹簡上的墨跡幹了後她將它揣進自己的袖子裏,閉上眼睛半躺在榻上開始模擬見了魏王以後如何和他做交易,各種狀況她都想了一遍,然後自信滿滿的等待魏王的召喚。
可是沒想到一連幾天都沒有人來領她去見魏王。薄姝鬱悶了,難不成魏王忘了自己才納了一門兒小妾?這下慘了,難道自己要在魏王宮這個無人知道的院落裏待一輩子?自己走出不去,也不能自己跑出去找魏王,她還不想跑出去被人當刺客給砍了。
於是毫無辦法的她這幾天不是待在房間裏看書練字兒,就是坐在門外看宮女打掃衛生,也不知道每天哪有那麼多衛生好打掃,就這麼幾個鳥人兒,能髒到哪裏去。那些宮人們很少跟她說話,一見她就低着頭匆匆行禮,然後幹自己的活兒去了。薄姝不禁有些黑線,自己明明沒有那麼凶啊。
她問春蘭和夏蓉,她們倆說:“作爲奴婢就是這樣啊,連直視主人都不行的。碰到脾氣不好的,有可能直接就把他們打殺了。”
“啊?”薄姝再一次體會到了封建社會對人性的踐踏,很殘忍。可她人小力量微薄,要讓她做出改變那是不可能的,算了,還是想想怎麼讓自己痛痛快快的活着吧。
一連待了五六天,薄姝實在待不下去了,於是在早飯後就帶着春蘭出門兒了。她們倆溜溜達達的在宮裏閒逛,穿過一條曲折的遊廊,眼前突然豁然開朗,前面是一片湖,湖心有亭,這個曲廊就是通向湖心亭的。岸邊種滿了楊柳,有小船在岸邊飄蕩,上面並沒有人。薄姝興趣盎然的正準備往湖心亭去看看,忽聽地身後傳來一陣笑聲。
“喲,呵呵,這是哪家的妹妹呀?長得可真是漂亮。”
薄姝回頭看見有兩個穿着華麗的女人在一群仆婦的簇擁下向着她走過來,薄姝急忙退至一邊低頭行禮。那兩個女人在她身邊站定。一個清亮的聲音說:“你就是新來的薄良人吧。”
薄姝抬頭看見一個年輕的女子笑眯眯的看着她,這年輕的女子長相十分漂亮,杏眼翹鼻,看着十分地俏皮可愛。薄姝不由自主地對她一笑。
“真是的,哎呀呀,我得向良人行禮呢!”她說着微微躬身行了一禮,“我是趙八子,姐姐叫我趙子兒就好,這位是管夫人。”
薄姝聽聞又向管夫人行了一禮,“管夫人好。”
管夫人笑了笑回了半禮說:“薄良人好,你這是在屋裏待着煩了,所以出來散散心?”
“是的。”
“那一起吧”,趙子兒自來熟的過來挽住她的肩膀,“姐姐都來了好幾天了吧,可是一直都不出來,我們害怕姐姐認生,所以也不敢上門打擾,今日一見,我很喜歡薄姐姐呢,薄姐姐生的這麼漂亮,將來一定得大王喜歡。”
她嘴裏噼裏啪啦地說着也不管薄姝願意不願意,拉着她和管夫人一起向湖心亭走去。
三人在湖心亭坐下,侍女端上瓜果點心,有人在泥煤小爐上開始煮茶。
趙子兒笑嘻嘻的說:“姐姐現在無所事事,是不是有些無聊?不過不用擔心,要不了多久你就會忙起來了呢。”
薄姝奇怪道:“這是爲何?”
“因爲大王快回來了嘛。”
“這幾日大王都不在嗎?”薄姝有些好奇。
管夫人用手絹掩着嘴,噗嗤一笑,“妹妹這是想大王了呀。”
薄姝臉一紅,“沒有,我只是,只是……”
“只是奇怪大王爲何不召見你嗎?”管夫人笑道:“大王出去打仗了,不過聽人說過兩天他就回來了呢。”
“是啊,姐姐也不用着急,你要是無聊了呢就出來找我們嘛。”
“那不知兩位姐姐住在哪裏?”
“哎呀,如果你想來找我們,就讓你的侍女帶你來呀,她們在這宮裏什麼地方沒去過。你也別不自在,這人呀一回生二回熟,時間長了自然就熟悉了唄。”
趙子兒自來熟的性格很快拉近了她們彼此的關系,三個人說說笑笑起來。這是薄姝第一次在古代找到和她身份相當的人,自然是十分高興的,侍女們很少和她在一起能這樣交談,因爲她們始終要牢記自己的奴仆身份,而長輩們對她永遠都只有說教。
三人在一起談天說地的十分愉快,大部分時間薄姝都在聽她們說,倒是從中學到了不少東西。分別時,管夫人和趙子兒將她送到宮門處依依不舍的作別,並約好了第二天一同去花園裏賞花。
之後的兩天魏王並未回來,不過薄姝也再沒有感到無聊了,她突然發現古人其實玩兒的東西也挺多,比如說六博棋,一種類似於現代大富翁的桌遊遊戲讓她很感興趣,管夫人和趙子將規則教給她,三個人一連玩了好幾天,後面又一起玩兒了投壺和踢毽子。玩兒的累了就泛舟湖上,倒也輕鬆自在。
薄姝想如果能一直這樣下去,也還不錯。薄姝想的挺美,但是她不知道的是,那個能左右她命運的人馬上就要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