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風順水互相看了一眼，還是決定相信一次阿爹，說不定大病好了真的不喝了呢，雖然之前相信過無數次，但善良弱小的心依然對父親充滿了期盼。
“阿爹，喝粥，我給吹涼了”。
李天明摸了摸順財的腦袋，順財嚇了個激靈，要不是怕手裏的粥撒了，剛才已經奪路而逃了，不然大巴掌已經拍在了頭上。
巴掌變成了摸頭殺，順財的眼淚忍不住掉落進粥裏。
“啊！我不是故意的，阿爹，你別嫌棄”。
貼心的小棉襖啊！怎麼可能會嫌棄，之前這個家夥太不當人了，活該醉死。
接過粥碗，十幾粒糧食清晰可見，勉強有點乳白，咕咚咕咚喝了兩口，粥粒進了嘴裏，柴拉拉的，高粱麼？
順風順水進來了，兩人抬着一袋子糧食，順風胳膊上還搭了個籃子，籃子裏是紅薯，袋子打開，只有半袋子高粱米。
“阿爹，就這些了，勉強能吃到過年，過幾天下雪了，我和順水再去山裏抓野兔，去鄉上換糧食換的可多了，一斤野兔能換一斤高粱米”。
李天明有些疑惑，一斤野兔才換一斤高粱，肉這麼賤麼？
李天明院門外，老太爺聽說順風順水刨了糧食，飯都沒顧得吃拿着拐杖來了，還把村正拖了過來，以李天明狗改不了吃屎的性子，見了糧食肯定第一時間就扛着換酒喝。
等了半天沒有動靜，老太爺不死心的看向村正，村正卻只想回去吃他那粘粥鹹菜棒。
“太爺啊！應該是大病初愈沒力氣吧！不然早扛着袋子出來了，順風順水也是的，叮囑過多少遍了，那是救命的糧食，親爹也不能給嚯嚯，就是不聽，唉！苦命的孩子”。
“你們三個餓不餓？餓了趕緊做飯吃吧”！
屋子裏，李天明一句話讓三兄妹破防了，老天爺啊！是你開眼了麼？或者是死去的娘親顯靈了，幾年了啊！阿爹竟然關心他們餓不餓，還讓他們煮粥自己吃。
順財小手打着哆嗦，眼睛的餘光掃着阿爹，戰戰兢兢的盛了小半碗高粱米，見阿爹一直微笑，大着膽子又摸起了一個紅薯，準備切碎了熬紅薯黏米粥，不是爲了自己，阿爹大病初愈，剛才肯定沒吃飽，要吃飽肚子才能好起來。
三五十斤高粱米，一籃子紅薯，這應該是李家所有的糧食了，對了，李明天明記憶恢復，門後還有半壇子鹹菜疙瘩，這是一家四口唯一的食鹽來源。
“順風順水，怎麼才能搞到吃的”？
李天明閉着眼睛回憶了片刻，死鬼酒鬼就知道喝了睡睡了喝，實在喝不上了就裝死躺着，急眼了還打孩子，實在想不出有什麼辦法去搞吃的。
“阿爹，冷冬數九的你就別操心了，好好養病，我們兄妹三人等下了雪去追兔子，要是能抓個兩三只兔子，能換十多斤高粱米呢”。
聽見阿爹打聽着怎麼搞吃的，三兄妹眼神中流露出極大的感動，只要不酗酒，三兄妹是能養活阿爹的，只要阿爹晚上能給自己講故事就好，別的都不用他做。
“轟隆”！
門被踹開了，一群凶神惡煞的人闖進來，爲首的是個眯眯眼大胖子，李天明看到胖子腦海中有了記憶，酒坊的老板趙掌櫃，自己沒少賒欠過酒。
“李天明，聽說你死了還陽了，還真是幸運啊！不然我得找你這三個娃娃要酒錢了，想來他們是沒有的，這個女娃不錯，跟着你也是受苦，文書給你寫好了，人我帶走，酒賬全部兩清”。
“阿爹，不要，不要賣掉順財，順財聽話，少吃飯多幹活”。
順風順水暴怒，兩人極其心疼老三，一個摸起了缺口菜刀，一個摸起了一人高的鋤頭。
“幹什麼？殺人償命借債還錢，你們爹要是真死了，我白白賠上那麼多酒錢，拿把破菜刀嚇唬誰呢？不聽話老子讓你進鄉裏的衙門吃牢飯”。
順風順水寸步不讓，順財死死的抱着阿爹的大腿，一個勁的痛哭哀求，她真的不想被賣掉，村裏的良人叔感染瘟疫死了，嬸嬸改嫁前賣掉了自己的玩伴杏兒姐姐，村子裏人都在傳，杏兒姐姐被雲蒙鎮大戶人家的少爺吃掉了，大戶人家的少爺吃人還不吐骨頭。
“趙掌櫃，不就是八十文的酒錢嗎？用得着這樣興師動衆，逼我賣閨女？老子可是死過一次了，菜刀不好用還有柴刀，磨磨砍翻一家老小還是沒問題的，反正我這爹做的失敗，死了孩子反而能長大成人，你說我們要不要拼一把，給村子鎮子上都鬧出點動靜，省的大冬天的窩在家裏沒得聊”。
李天明看明白了，趙掌櫃一臉凶相，但老是回頭往門外瞅，一群看着凶神惡煞的是酒坊的幫工，也是老老實實的農民，拿着棍子的手都有些發抖，畢竟這是逼上門強迫賣閨女，鄉裏鄉親隔着不遠，傳出去抬不起頭。
李天明話一出口，所有人驚呆了，順風順水抱着武器回頭看着阿爹，仿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順財抬起頭淚眼婆娑的看着阿爹，第一次從阿爹身上感到了暖暖的安全感。
酒坊的幫凶驚呆了，這還是那個痞癩醉鬼，話說的不緊不慢，但言語間的殺意太可怕，哪怕抱着棍子也全身發冷，不自覺的退後一步。
“李天明，耍無賴是吧！好好好，既然你不仁別怪我不義，白紙黑字清清楚楚，你不還還不賣閨女，那我就去鎮上告你，就等着坐大牢吧”！
“阿爹”！
聽說要讓阿爹做大牢，順財着急了，阿爹的病剛剛好一些，哪裏能受得了苦，聽說大牢裏沒有被褥，大冬天的只有一把稻草，家裏還必須送飯，不然會活活餓死，阿爹怎麼能遭那樣的罪。
“趙掌櫃，冒昧問一句，借條寫了歸還日期了麼”？
“啊？你什麼意思，沒寫就不還了啊？這是哪門子道理”。
趙掌櫃有些心亂，別看他帶了不少人來，心裏並不安穩，畢竟逼人賣女兒的事太過齷齪，再加上自己帶的人都是酒坊幫工，說到底還是一群老實本分的農民，關鍵時刻根本指望不上。
怕什麼來什麼，外面鬧哄哄的擠進來一群人，靠山村的，聽到消息幾乎全來了。
“趙掌櫃，浩浩蕩蕩帶着一群匪徒打進靠山村，是準備去鎮上吃牢飯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