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在望着她，睫毛幾不可察地顫了一下。他的聲音像浸過涼水的玉，帶着種克制的平靜，他喊她：
“落落。”
“你你你——”
顏落腦子裏一片空白，往後一退，腳踝磕在門檻上，身體猛地向後倒去。
沒想到她的手腕被攥住，往前一帶，她踉蹌着投進一個微冷的懷抱。
顏落感覺自己的頭被什麼Q彈有勁的東西撞了下，她抬頭，看見遲在飽滿起伏的胸膛。
她瞪了瞪眼。
好大。
清冽的雪鬆氣息漫過來，像山澗裏帶着涼意的風，混着點陽光曬過的幹爽，和記憶裏分毫不差。薄薄的衣料下，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腔裏沉穩的心跳，一下下，敲得她耳膜發顫。
就在這時，“咔噠”一聲，顏落家的門開了。
閔蕭蕭聽見門外的動靜探出頭，看見抱在一處的兩人，沉默片刻，說：“crush？”
………………
閔蕭蕭把番茄炒蛋端上桌，笑着看向遲在：“好多年沒見了，剛才在門口一下子沒認出來，遲在真是越長越帥了。你爸媽身體還好嗎？”
遲在正幫着把筷子擺到桌邊，聞言抬眸，語氣平穩：“他們過去後工作沒那麼忙，作息規律，身體好上不少。”
“那就好，你媽媽那麼瘦弱的一個女人，以前天天加班，哪熬得住。”閔蕭蕭坐下，又好奇地問，“那你怎麼突然回來了？”
“還是更習慣國內的生活。正好老房子一直沒賣，就回來了。”
現在他剛入職A大的動物醫學系。
“這麼說你現在是教授了？你這孩子也太優秀了，顏落，你得好好跟你遲在哥哥學學。”
顏落應和地點點頭，她默默想：遲在以前就聰明，幹什麼都常常是第一，如今這麼優秀也不意外。
“不過怎麼是動物醫學，你爸媽都是給人看病的，你怎麼想着去治動物了？”
遲在指尖頓了頓，眼底掠過一絲淺淡的笑意：“算是感興趣吧。”
“說起來，落落當年就想考A大的動醫專業，可惜那是人家的王牌，分數線高得嚇人，最後沒考上調劑到B大讀了農學。不過B大也不錯，她現在剛考上同專業的研究生，說起來我們落落也很厲害呢。”
顏落：“媽……”
聊遲在的事，說她幹什麼。
遲在看向顏落：“是，落落一直很厲害。”
閔蕭蕭性格熱情，和遲在越聊越熱絡，從他在國外讀的醫學院到他課餘常去的公園，連他照顧的流浪貓生了幾胎都問得一清二楚。
她話鋒一轉：“你在國外待了這麼久，沒交個洋女朋友啊？”
遲在放下筷子，正襟危坐：“沒有。從出國到現在，我一直忙着完成學業，從沒和任何人交往過。”
“哎喲這可不行！年紀到了就得談嘛，你們現在的年輕人怎麼都像不開竅似的，就說顏落，之前有個學長追她追到樓下，她硬是連個眼神都不給人家。”
“媽！”顏落趕緊夾了一筷子菜塞到她碗裏，“好好吃飯，少八卦人家。”
“好好好，不說了不說了，知道你們現在都不想談。”
遲在忽然開口，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到顏落耳裏，“我不是不想談，只是還沒遇到合適的人。”
顏落正好埋着頭扒飯，總覺得那道清冽的目光，好像輕輕落在自己身上。
飯後，閔蕭蕭讓顏落去對面幫忙。
顏落跟在遲在身後進了他家，她拘謹地站在玄關。
“我、我掃地吧？”
遲在目光落在她身上的史努比睡衣，喉結輕輕動了動：“之前請人打掃過了，不用掃。就把箱子裏的東西拿出來就行，你坐着休息會兒吧，免得弄髒衣服。”
“不礙事。”顏落趕緊抱起腳邊一個小紙箱，抬頭問，“放房間嗎？”
“嗯，麻煩你把東西拿出來擺好就好。”遲在應着，也拿起另一個箱子。
兩人分頭收拾，他的東西不多，除了衣物大多是輕便的小物件。
顏落蹲在書房的地板上，把箱子裏的東西一件件拿出。
有一個相框，是遲在一家在瑞士雪山下的合影，還有幾本封皮磨舊的專業書。
忽然，顏落看見一抹粉白相間的東西。
這是……繩子？怎麼看着有點眼熟？
顏落伸出手，慢慢將那東西從底下抽出來。
粉白漸變的顏色，還有末端那截小小的、快褪成白色的蝴蝶結……
這、這這這該不會是！當年她鬧着給遲在系在脖子上的那根狗繩吧？？！！！
不會吧！
不會吧！！！
這玩意怎麼在這裏！！！
顏落握着那根粉白牽引繩，頭皮像被針扎一樣驚恐。
她還沒從震驚裏緩過來，門口就傳來遲在的腳步聲，她手忙腳亂地把牽引繩塞回紙箱，轉身就說：“我、我忽然想起還有文獻沒看，得先回去了！”
遲在站在門口，目光落在她泛紅的耳尖上，又掃過桌上的紙箱，沉默幾秒，輕輕應了聲：“好。”
顏落像得到特赦，攥着衣角就往門外沖，剛跑到玄關，身後突然傳來遲在的聲音：“顏落。”
她後背一激靈，腳步瞬間頓住。
“什麼……事？”
遲在的聲音帶着點清冽的質感，落在空氣裏：“明天見。”
顏落僵硬地“嗯”了一聲，幾乎是逃一般地拉開門，跑回了家。
顏落走後，屋子裏徹底靜下來。遲在走到書桌前，彎腰打開桌上的紙箱，指尖輕輕捻起那根粉白牽引繩。
他頎長的手指在柔軟的布料間慢慢摩挲，觸到一塊泛舊的銀牌。
他像之前無數次做過的那樣，用指腹一遍遍蹭過上面刻着的小字——顏落。銀牌背面還刻着一串早已作廢的電話號碼，是顏落以前的手機號。
這塊牌子，是狗牌。
是顏落爲了防丟，給她那條寵物小狗準備的。
冰涼的金屬帶着往日時光的溫度，令遲在的呼吸漸漸亂了。
他低下頭，唇瓣輕輕落在那兩個字上，好看的臉頰慢慢染上桃紅，喉間溢出一聲顫抖的輕喚：“落落……我不會丟的，哥哥不會被落落弄丟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