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落考研時本想考土壤學,分數差了點調劑到農學,跟着導師做玉米育種。
熟悉了幾天後,顏落被師兄師姐拉去了實驗田。
李薇師姐指着眼前大片田地:“這就是咱們以後每天都要來的地方,來吧,得在這個月前完成播種。”
顏落看着望不到頭的田壟,瞪大了眼:“這麼大片都是?”
師姐拍了拍她肩膀:“加油幹吧,去年我們也這麼熬過來的。”
又湊到她耳邊小聲說,“其他導師都找工人幹這活,就咱們老師摳門,全讓咱們來。”
顏落看了眼頂頭頂的烈日,咬牙應下:“幹就幹!”
可連幹幾天她就扛不住了。
她從小就懶,別說幹活,做廣播體操都嫌累。
連續高強度勞作下來,渾身都像散了架。
她拖着灌了鉛的腿出了校門,腳上是沾着泥的下地靴,頭上還扣着草帽,攔了輛出租車,司機瞅着她身上的泥點子,擺擺手怕她弄髒了座位。
顏落也沒惱,心想那就走回去吧。
剛轉身,一輛灰色轎車就停到了她跟前,她一眼就認出來了,是遲在的車。
他看着她這副模樣,皺眉說:“上車。”
因爲住得近,遲在的上下班時間又和她差不多,她幾乎每天都是坐遲在的車來學校,晚上回家的時候,遲在也常常來接她。
顏落趕緊擺手:“我身上太髒了。”
遲在沒說話,直接推開車門下了車,繞到副駕這邊,攥着她胳膊就把人往車裏帶。她還想掙,他已經彎腰替她把安全帶扣好。
顏落看着幹淨的座椅上沾了片泥印,臉有點紅:“對不起啊……”
“沒事。”遲在坐回駕駛座,語氣淡淡的,“車是消耗品,就是拿來用的。”
顏落笑了笑,找話說:“你每天怎麼都能準時下班呀?我們導師總忙到很晚。”
“我一般回家忙。”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了幾句,前面忽然出車禍有點堵,半天挪不了一步,顏落本就累得眼皮打架,靠在座椅上,一閉眼就迷迷糊糊睡着了。
夢裏她又回到了實驗田,蹲在玉米苗旁薅草,頭頂的太陽曬得人發暈,她幹脆蜷在樹蔭下就睡。迷迷糊糊間,好像有什麼東西慢慢湊近,
一股冷冽的氣息纏在她周圍,驅散了不少燥熱,可那氣息噴在臉上又有點癢。顏落沒忍住,抬手想揮開。
“啪”的脆響落進耳裏,她猛地睜開眼。
車還堵在路上,一動沒動。手尖卻有點麻。
“我剛睡着了?”
遲在目視着前方,聲音聽着和平常沒差:“嗯,睡了有一會兒。”
他沒說別的,顏落也沒多想,只揉着酸脹的胳膊往窗外看。
她沒瞧見,遲在左邊臉頰上留下個淺淺的泥印。
顏落他媽今天要加班,他爸在郊區林場上班,一周才回一次,今天只有她一個人在。
好不容易到了家,顏落正琢磨着點什麼外賣,指紋鎖卻“嘀嘀”叫着,識別不了。
她把手指上的泥擦得幹幹淨淨再試,還是不行。
她又選擇輸密碼,可連輸兩次都錯了,太久沒輸,早記不清是家裏哪個人的生日了。
密碼鎖直接亮了紅燈:“連續輸錯,請十分鍾後再試。”
一直等在旁邊的遲在開口:“先到我這兒坐會兒吧,洗洗手休息下。”
顏落只好跟着進了他家。遲在家的新家具都擺好了,正是之前一起挑的那些款式,可那灰皮質沙發旁,竟還擺着個圓滾滾的深棕色臘腸犬小沙發!
就是上次在家具城看到的那個,跟周圍幹淨素雅的風格比,顯得有點突兀。
“你怎麼把它買回來了?”
“挺可愛的。”
“是挺可愛的,就是和整體不太搭。”
“是嗎?”他的目光落在她臉上,“我覺得挺搭。”
顏落洗幹淨手後,在小沙發上摸了摸:“這小狗摸上去好軟。”
“你還是那麼喜歡小動物。”
“對呀,你也知道我一直想養條狗,可是……”
話到嘴邊顏落猛地頓住。
“可是我害你沒養成,抱歉。”
道什麼歉呀,他當年不是都還了嗎……
想到這顏落怕再聊下去尷尬,趕緊起身,“我去看看密碼鎖好沒。”
剛走到門口,遲在忽然叫住她:“晚飯來這邊吃吧?”
“不用啦,我點外賣就行。”
遲在抿了抿唇,沒說話,可那眼神瞧着有點失望。
顏落趕緊補了句:“我也給你點一份?”
他垂下眼眸。
顏落咬了咬唇,“要不,我還是過來吃吧。”
遲在這才抬起頭。
“好。”
“……”她怎麼有種被拿捏的感覺?
顏落回自家洗了澡,換了身幹淨的棉質T恤和短褲,再到遲在家時,桌上已經擺好了三菜一湯,竟意外地全合她口味。
看來在國外待久了,真能練出好廚藝。
吃完飯她本想幫忙收拾完就回,遲在卻忽然說:“朋友送了我台PS遊戲機,要不要試試?”
顏落往外邁的腳步猛地頓住。
“那就……幫你試試?”
結果一上手就沒刹住車,遲在坐在旁邊看了會兒,問:“很好玩嗎?”
“超好玩!”她側頭看他,“這裏有個雙人遊戲,要不要一起?”
遲在在她旁邊坐下,兩人並排靠着沙發,顏落拿着另一個手柄給他講按鍵:“按這個是跳,這個是攻擊……”
遲在上手極快,沒兩局就跟上了她的節奏。
“上次跟我同桌去遊戲廳玩,我倆簡直毫無默契,打半天連第二關都沒闖過去。現在照咱們這進度,說不定很快就能通關了!”
遲在握着手柄的手指頓了頓。
又玩了沒一會兒,顏落發現遲在老是出問題,難道他屬於不能誇,一誇就犯錯的那種?
這時顏落注意到屏幕上的數字已經指向十點。她一玩起來就忘記時間了。
“都這麼晚了!我肯定打擾你休息了吧,不好意思啊。”
遲在搖頭:“很有意思,下次你再教我玩別的吧。”
顏落正換鞋,聞言仰頭笑了笑:“好呀,遲在哥哥。”
話說出口,她愣了愣。
小時候顏落賴在遲在家玩,臨走時都習慣性地這麼喊人。
可現在都二十二了,這麼叫是不是太黏糊了?
她正猶豫着,頭頂就落下一片溫熱的觸感。
遲在正用他那只骨節分明的大手揉着她的頭發,像小時候。
“晚安,落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