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拿出手機,找到那個熱搜詞條。
一陣心悸,胃裏絞痛起來。
今天都第三天了,熱度還在持續攀升,評論區裏的“好甜”、“般配”每多一條,姜知胃裏的痙攣就加重一分。
她扶着牆,顫巍巍地站起身,還沒站直,腿肚子先軟了。
姜知咬牙,順着安全通道推門出去,直接打車去了最近的三甲醫院。
保命比傷心重要多了。
急診消化科。
坐診的是個更年期看起來還沒過的女主任,對着她劈頭蓋臉一頓訓。
“年紀輕輕的,胃還要不要了?”
主任噼裏啪啦敲着鍵盤:
“應激性胃炎。你壓力太大了,作息也不規律,再這麼折騰下去,胃穿孔都有可能,直接去住院部報到算了。”
姜知其實挺怵白大褂的,坐在診室的硬板凳上,被訓得頭都不敢抬,小聲哼哼:
“醫生,我改,肯定改。”
“改什麼改,你們這些年輕人,都是死性不改。”
女主任雖然嘴毒,但手上動作沒停,飛快地開了單子。
瞥見姜知摁着胃部的手,還有無名指上那枚素圈戒指,冷哼一聲:
“我給你開了點抑制胃酸的藥,這幾天按時吃藥,清淡飲食,也得注意心情,結婚了是吧?別讓你老公氣你。”
她把處方單往姜知面前一拍,語氣篤定:
“記住了姑娘,男人就是乳腺結節和胃病的源頭,想多活兩年,心態就擺正點。”
姜知差點給老太太跪下。
神醫,華佗在世也得喊聲師父。
可不就是讓男人氣的麼。
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比哭還難看的笑:“好,謝謝醫生。”
從診室出來,她拿着繳費單去藥房排隊。
隊伍很長,一對小夫妻膩歪在前頭。
女的靠在男人的肩膀上撒嬌說腿酸,男人二話不說,蹲下身就給她揉腿,嘴裏還哄着:“老婆辛苦了,等拿了藥我們就回家,給你做糖醋小排。”
姜知又咽了咽口水。
她也愛吃,程昱釗也會做。
就是等他下廚,需要天時地利人和,還得看程大隊長心情好不好。
這五年來,她吃過的次數,一只手都數得過來。
她移開視線,眼眶熱烘烘的,心裏罵自己沒出息。
還饞那口排骨呢。
正想換個姿勢站着,一道熟悉的身影闖入了她的餘光。
在急診大廳另一側的取藥窗口,一個身形挺拔的男人正站在那裏,在人群中鶴立雞群。
程昱釗正微微低着頭,聽面前的護士說着什麼,神情專注。
旁邊的休息椅上,坐着一個裹着厚厚羽絨服的女人。
雖然戴着口罩,但那雙露在外面的、楚楚可憐的鹿眼,化成灰姜知都認識。
拿着處方單的手指瞬間收緊。
她下意識地側過身,躲在了一根承重柱後面。
心疼的感覺蓋住了胃疼。
程昱釗拿到了藥,手裏還提着一個保溫袋,看包裝是醫院附近那家很難買的養生粥鋪。
他走到喬春椿面前,蹲下身。
那個在姜知面前永遠寧折不彎的程大隊長,單膝跪地,視線與椅子上的女人齊平。
他把保溫袋打開,取出一瓶水,擰開蓋子,遞到喬春椿嘴邊。
喬春椿沒接,直接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仰起頭對着他彎了彎眼睛,軟軟地笑。
姜知看得到程昱釗的眼神。
沒有不耐煩,沒有冷淡,只有縱容。
他伸手幫喬春椿重新戴好口罩,站起身,自然而然地把自己大衣口袋的一側讓出來。
喬春椿的手順勢就滑了進去。
兩人並肩往大門走,路過的人都在看他們,感嘆這一對的般配。
姜知站在柱子後面,聽着這些贊美,覺得自己像個陰溝裏的老鼠,見不得光。
她低頭看了看自己手裏的藥單,又摸了摸還在抽搐的胃。
人家喝的是排隊買來的熱粥,她喝的是一肚子冷風。
程昱釗不是不懂怎麼愛人,他只是不愛她。
姜知在柱子後面站了很久,直到兩人的背影消失在旋轉門外,她才慢慢走出來,去窗口拿了藥。
……
回到清江苑,屋子裏的地暖很足,可她還是覺得冷。
姜知吃了藥,把剩下的藏進抽屜,坐在沙發上發呆。
下午三點,門鎖傳來“滴滴”的聲響。
程昱釗推門而入。
看到姜知坐在沙發上,明顯愣了一下,眼神柔和了幾分。
“還以爲你又走了。”
姜知看着電視,應了一聲:“不是下午才要去隊裏?你早上去哪了?”
程昱釗換了鞋,走到姜知身邊坐下。
“隊裏有點事,年底了,這一片都要嚴查。我回來拿衣服,還得走。”
謊言說得極其自然,連磕巴都不打一下。
要是沒在醫院撞見那一幕,姜知真的會信。
騙子。
姜知:“哦。”
程昱釗從外套口袋裏掏出一個小盒子,放到姜知手裏。
“回來的路上看到的,覺得適合你。”
姜知打開看了一眼。
是一個某奢侈品牌的新款手鐲。
金燦燦的,鑲着幾顆碎鑽。
這款鐲子姜知在朋友圈見代購發過,不僅要配貨,還要等排期。
絕不是他在“回來的路上”隨便看到的。
要麼是他早就買了準備送的,要麼就是有人幫他挑好的。
姜知愛美,喜歡打扮,家裏首飾一堆,程昱釗平時也會送她。
因爲送這個最省事,不用花心思,還能顯得出手闊綽。
“這是新款吧?還要配貨呢,你怎麼買到的?”
程昱釗見她收了,心裏那塊石頭落了一半。
對外他是交警,可根上還是雲城程家的人,想買些東西,不過是一個電話的事。
他伸手攬住她的肩膀手掌在她肩頭安撫性地拍了拍:“你喜歡就行。過年我休假,要不要出去旅遊?”
姜知又“嗯”了一聲。
這種話,這五年裏她聽了不下十次。
每一次都滿懷期待地做攻略,買衣服,最後都變成他的一句“隊裏有事,走不開”,或者是“春椿病了,我不放心”。
狼來了的故事聽多了,也就沒人信了。
她不動聲色地推開他。
“行了,既然隊裏那麼忙,程大隊長就別在這兒耗着了,趕緊去爲人民服務吧。”
程昱釗被她推開,懷裏一空,眉頭微不可察地皺了一下。
但他也沒多想,只當她還在鬧小脾氣。
他自認爲了解姜知,只要肯收禮物,就說明這事翻篇了,總得給人個台階下。
他站起身,去衣帽架拿了幾件衣服:“那我走了,晚上可能不回來,你自己記得吃飯。”
“嗯。”
姜知看着他的背影,直到門被關上。
她把那只手鐲拿出來,套在手腕上,舉起手對着陽光晃了晃。
確實很好看。
既然是夫妻共同財產買的,不要白不要。這玩意兒轉手一賣,也是一筆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