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知吐到最後只剩下幹嘔,膽汁都快要嘔出來了。
胃裏空了,心也空了。
在床上時,她還能騙騙自己,程昱釗還是愛自己的。
只要他心裏有她,這日子就能過下去。
到頭來,喬春椿一個電話,就能讓他把所有承諾和溫存都拋在腦後。
他的“很快”,永遠有特定對象。
對於她,是失聯兩天的冷暴力;對於喬春椿,是隨叫隨到二十四孝。
程昱釗是清晨六點半回來的。
看到床上隆起的那一團,他鬆了口氣,走進浴室。
垃圾桶裏扔着一個粉色的小藥盒。
程昱釗眼底掠過一抹晦色,盯着盒子上露出的字看了幾秒,沉默地打開了花灑。
水聲譁啦啦地響。
姜知閉着眼,僞裝成深眠的模樣。
沒多久,水聲停了。
床墊的另一側陷了下去,帶着溼氣的男人躺了下來,習慣性地從背後將她攬進懷裏。
“知知……”他把臉埋在她的頸窩,聲音沙啞。
姜知僵着身體,一動不動,胃裏又開始翻騰。
他身上的味道,和那天喬春椿身上的一個味兒。
程昱釗察覺到了懷中人的抗拒,原本摩挲她腰側的大手停住,沒再有多餘的動作,就這樣單單抱着她。
兩天調休結束,今天本應該回隊裏了,可程昱釗一點沒有要走的意思。
眼看着天都要亮了,姜知忍不住了,回過身問:“你今天也不去上班?”
程昱釗順勢欺身而上:“爲什麼要吃藥?”
姜知一怔,反應過來。
她沉默小半會兒,漠然道:“那不是正合你心意?”
其實那是一盒調理內分泌的“毓婷舒”,只不過名字和包裝都像極了那款著名的避孕藥。
程昱釗一個鋼鐵直男,不懂這些,姜知也沒打算說實話。
男人攬着她,稍一用力就將她拉到自己身上,把她抱得很緊。
“我不是說了,現在想要了,我們不離婚。”
姜知伸手抵住他的胸膛,撐起來一些:“你是說了,但我沒答應。”
說心裏一點感覺沒有是假的,可是現在說這個有什麼用?
之前死皮賴臉地求一個孩子,是因爲她覺得,程昱釗是愛她的。
在姜知的認知裏,健康和諧的夫妻關系就該和她父母一樣。
姜知向往那樣溫馨的生活。
可追着他跑了這麼久,她不想再做礙眼的那個人了。
她轉移話題:“你到底上不上班了?”
陪了喬春椿兩天,這會兒覺得愧疚起來了?
程昱釗嘆了口氣,鬆開她。
姜知立馬從他身上起來。
“下午才去。聽話,別鬧脾氣了,我都說了,我和她沒什麼。”
姜知撇嘴,像個復讀機一樣,除了這句不會說別的了。
她側過身,背對着他:“隨你怎麼想。你要是覺得我在鬧,那就去那個不鬧的人那裏。反正你也輕車熟路。”
程昱釗眉心擰起,翻身坐起。
身後傳來皮帶扣合的聲響,緊接着是腳步聲,摔門聲。
姜知摸過手機。
七點十分。
滿打滿算,他回來這趟,統共也就待了半個多小時。
想到他可能也是一夜未眠,又要去執勤,不知道身體熬不熬得住……
姜知鼻子有點酸,良久,她才爬起來走進浴室,捧起冷水潑在臉上。
她低頭看着垃圾桶裏那個被他誤認爲是避孕藥的粉色盒子。
誤會了也好。
省得他真以爲,給了個甜棗,她就會搖着尾巴貼上去。
姜知換了身衣服,出了門。
家裏太悶,全是他的味道,她一秒鍾都待不下去。
江書俞去拍外景了,家裏怕是只有那個害羞的小奶狗周子昂,她去也不方便。
漫無目的地晃蕩了半天,鬼使神差地,她走進了市中心的商圈。
臨近春節,商場裏人滿爲患,到處掛着紅燈籠和中國結,喜氣洋洋。
姜知漫無目的地逛着,路過一家母嬰店時,腳步頓了頓。
櫥窗裏擺着一雙虎頭鞋,做工精致,憨態可掬。
如果是以前,她肯定會興沖沖地買下來,哪怕還沒懷上,也要先囤着。
現在,她只覺得那老虎眼睛瞪得嚇人。
“姜知?”
身後傳來一道試探的女聲。
姜知回頭,看見幾個女孩正打量着她。
領頭的那個叫阮芷,家裏做建材生意,以前就愛跟姜知別苗頭。
因爲她暗戀過的學長給姜知寫過情書,雖然姜知沒收,但這梁子算是結下了。
“呀,還真是你啊!”
阮芷走過來,目光上上下下把姜知掃了一遍。
“剛才看背影就像,怎麼一個人逛街啊?你家那位程警官沒陪你?”
姜知淡淡點頭:“他忙。”
“也是,人民警察嘛,爲人民服務,哪有空陪老婆。”
阮芷捂着嘴笑:“不過,他這也太忙了點,前兩天那麼大的雪還在外面助人爲樂,真是讓人感動。”
姜知皺眉:“什麼意思?”
阮芷誇張地瞪大眼:“啊?你不會還沒看新聞吧?天呐,姜知,你家網斷了?雲城本地熱搜都爆兩天了!”
說着,她掏出手機,劃拉兩下,直接懟到姜知面前。
“你看,雲城最帥交警雪中救美。這標題,嘖嘖,多浪漫。”
姜知垂眸。
屏幕上是一張照片。
背景是蒙蒙亮的天色,漫天飛雪。
程昱釗穿着制服,肩頭落了不少雪,懷裏橫抱着一個女人,正大步沖向停在路邊的警車。
雖然看不清懷裏女人的正臉,但那截露在外面的纖細手腕上,戴着一條紅繩編織的手鏈,墜着一顆小金珠。
姜知前不久才見過。
是喬春椿的手。
發布時間,正是她去律所找秦崢的那天早上。
怪不得小謝說他一大早就去隊裏申請調休兩天。
評論區裏更是一片豔羨:
【天呐,這是什麼神仙顏值!我也想暈倒讓交警哥哥抱!】
【這就叫男友力爆棚!小姐姐雖然沒露臉,但感覺好有氣質,兩人好般配!】
【緣分這不就來了?】
姜知這兩天忙着研究各種離婚官司,忙着看房,根本沒注意這些網絡熱搜。
她盯着那個“般配”,覺得好笑。
一個是英勇騎士,一個是柔弱公主。
確實也是般配。
阮芷觀察着姜知的臉色,假意安慰道:“你別多想,畢竟那是條人命嘛,雖然動作是親密了點,但特殊情況特殊對待嘛。”
周圍幾個女孩也跟着附和,心裏都在等着看好戲。
誰不知道姜知當年倒追程昱釗追得滿城風雨,結果結了婚,老公還是是個捂不熱的冰塊。
姜知感覺身體裏的血液都在一點點倒流,手腳冰涼。
早上他在床上抱着她,信誓旦旦地說“我和她沒什麼”的時候,是不是也剛把那個女人從懷裏放下來?
“是挺感人的。”
姜知笑道:“作爲家屬,我爲他感到驕傲。畢竟救死扶傷是警察的天職,換了是一頭豬倒在路邊,他也得抱上車送去獸醫站,你們說對吧?”
阮芷被噎了一下,表情訕訕:“……你也真大度。”
“不大度能怎麼辦呢?”
姜知理了理大衣的領口,眼神冷了幾分,“總不能跟豬計較吧。你們慢慢逛,我還有事,先走了。”
說完,她轉身就走。
阮芷又叫了她一聲,她也沒理。
直到轉過彎,進了無人的安全通道,姜知才靠着牆,慢慢滑坐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