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冰冷的夜風如同刮骨鋼刀,穿透單薄的衣物,卻無法冷卻我腦中近乎沸騰的運算。

找到這裏,並非偶然。在與周擎那通令人失望的電話結束後,巨大的緊迫感並沒有讓我陷入慌亂,反而像一桶冰水,澆滅了我最後一絲僥幸,將我的思維淬煉得如同冰冷的刀鋒。

我無法再依賴任何人,只能依靠自己——依靠那些混亂、龐雜、源自無數不同人生的記憶碎片。強迫自己坐下來,閉上眼睛。

‘目標:定位符文薄片可能存放點。已知:移交方爲市局周擎所屬部門,接收方爲“第七辦公室”。特性:高度機密、涉及超自然因素、需嚴格物理隔離及能量屏蔽。’

大腦仿佛變成了一台超頻運行的處理器,無數看似無關的記憶碎片被強行調動、篩選、關聯:

* 【某次穿越:城市規劃局職員】——記憶深處調出了本市的工業園分布圖,特別是那些建於上世紀冷戰時期、擁有堅固地下結構或特殊防護設計的廠區。這類設施往往被某些部門青睞。

* 【某次穿越: paranoid工程師(避難所前主人)】——他的記憶碎片裏不僅有這個避難所,還有他對本市可能存在的“同類”庇護點的猜測和零星監聽記錄(他試圖尋找“同類”),曾捕捉到某個特定頻段(非民用)的加密信號偶爾從西郊舊工業園區域發出,信號特征極其短暫且功率極低,符合秘密據點特征。

* 【某次穿越:快遞分揀員】——記得近期有過幾批特殊物流,發往西郊工業園某編號倉庫,發貨方模糊,收貨方是一個從未聽過的縮寫,物流要求恒溫防震且標注了奇怪的磁性隔離符號。

* 【某次穿越:網絡爬蟲愛好者(灰色地帶)】——模糊記得在一個極其隱秘的論壇角落,有人匿名提及本市西郊存在一個“黑箱”設施,尋常手段查不到任何信息,連衛星圖都似乎被定期修正。

* 【綜合邏輯判斷】:“第七辦公室”接管證物需要時間,臨時存放點必然不會距離市局核心區域太遠(便於交接監管),但又需要足夠隱蔽和獨立的空間。西郊舊工業園完美符合條件:距離適中、建築堅固、人員稀少、便於布防和屏蔽。

碎片信息如同拼圖般一塊塊契合。西郊工業園,特定區域的可能性急劇升高。

我沒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但這是概率最高的選項。時間不允許我進行更漫長的偵查。

隨後的三個小時,我像幽靈一樣潛伏在西郊工業園目標區域外圍。利用【某次穿越:偵察兵】的記憶碎片裏的觀察技巧,我記錄了巡邏車輛的規律、攝像頭的大致角度、紅外報警器的可能位置(通過觀察窗戶玻璃反光和植被異常)、甚至通過遠處大樓玻璃反光觀察內部人員短暫的活動軌跡。

最終,我鎖定了一棟看起來最不起眼、但安保細節(空調外機數量與建築體積不匹配、通風口有額外防護、地下電纜負載異常)卻最爲反常的單層倉庫建築。

就是這裏。第七辦公室的臨時保存點。

判斷完畢。計劃生成。沒有猶豫的時間。躍遷的倒計時如同達摩克利斯之劍高懸。

我深吸一口氣,撕下第一塊繪制着劣質“隱匿”符文的鉛板上的保護貼紙我深吸一口氣(防止能量逸散),精神力高度集中,引導着那微弱得可憐的能量。

灰光亮起,籠罩全身,一種奇怪的剝離感傳來,仿佛自身的存在感被強行壓低了一個維度。

三秒!

我如同離弦之箭,從陰影中射出,精確地在那15秒的換班盲區內穿過開闊地,身體緊貼牆壁,利用監控抖動的瞬間,靈巧地撬開通風管道的百葉窗格,鑽了進去。

管道內黑暗狹窄,彌漫着金屬和灰塵的氣味。我根據腦中的地圖快速爬行,感官提升到極致,傾聽、感受着任何細微的能量波動或機械聲響。成功避開了預設中的動態傳感器區域。

‘17米,左轉。’

到達預定位置。下方傳來微弱的燈光和人聲。是二號會議室,似乎有人值班。

我屏住呼吸,用最輕微的動作挪開天花板的一塊隔板,露出一條縫隙。

下方兩個穿着黑色制服、不同於普通警察的人員正對着電腦屏幕低聲交談,桌面上放着一些我從未見過的、帶有復雜天線的儀器,屏幕上的波形圖不斷跳動。

‘能量監測站?’心一沉。比預想的更專業。

沒有時間遲疑。我估算着他們的視線角度,等待其中一人起身倒咖啡的瞬間。

就是現在!

第二塊鉛板撕開!灰光再次籠罩!

三秒!

我如同無聲的狸貓,從天花板縫隙中滑下,落地幾乎無聲,利用會議桌和設備的陰影,在那名工作人員轉身回來的前一毫秒,閃出了會議室的門,進入走廊。

心髒在胸腔裏狂跳,不是因爲恐懼,而是高速運算和腎上腺素飆升的混合效應。

走廊空曠,冷白色的燈光照亮一切。盡頭,那扇標志着“證物室-07”的厚重金屬門如同最終的堡壘。

‘虹膜+密碼。無法力取。’

我貼在門邊陰影裏,撕開了最後一塊鉛板!

第三秒灰光亮起!

幾乎在同時,我聽到門內傳來極其輕微的“嘀”聲,然後是氣密鎖開啓的聲音!

有人要出來!

天賜良機!

門向內打開一條縫的刹那,我的身體如同沒有骨頭的遊魚,貼着門邊擠了進去!與裏面正要出來的一個穿着白大褂、像是技術人員的人擦肩而過!

灰光恰在此時熄滅。

“嗯?”那技術人員似乎感覺到一絲微風和極其短暫的不適感,疑惑地回頭看了一眼空蕩蕩的走廊和正在緩緩關閉的門,“錯覺嗎?”他搖搖頭,走了出去。

門在我身後合攏。

成功了!

我置身於第七辦公室的證物室內。內部比想象中小,排列着恒溫恒溼的保險櫃和透明證物箱。空氣中彌漫着臭氧和某種清潔劑的味道。

我的目光如同掃描儀般快速掠過一個個標籤。

‘樣本#7……樣本#7……找到了!’

在一個獨立的、似乎帶有額外能量屏蔽措施的透明櫃子裏,那枚黝黑的、非金非石的符文薄片靜靜躺在天鵝絨襯墊上,散發着令人心悸的、內斂的幽光。

就是它!

抑制住激動,我迅速觀察櫃子的鎖——電子密碼鎖,帶有生物識別失敗即觸發警報的裝置。無法短時間內破解。

但張教授的筆記裏提到過,這種高共鳴性載體,對近距離的精神力引導可能有反應……

我將手掌貼在冰冷的玻璃櫃上,集中起全部的精神力,不是去思考如何開鎖,而是去“呼喚”、去“共鳴”那枚薄片,想象着它與我能量的連接……

嗡……

櫃子裏的薄片,似乎極其輕微地振動了一下,表面流淌過一絲幾乎無法察覺的光暈。

咔。

電子鎖的指示燈突然由紅轉綠!屏蔽櫃的玻璃罩無聲地向上滑開!

成功了!它回應了!即使我的力量微薄,但它本身的特性使得這種最低限度的“授權”成爲可能!

我的手顫抖着(這次是源於激動和巨大的消耗),伸向那枚夢寐以求的符文薄片。

指尖即將觸碰到的刹那——

嗚——!!!嗚——!!!

尖銳刺耳、絕非普通消防或入侵警報的高頻蜂鳴聲瞬間響徹整個證物室!紅色的警示燈瘋狂旋轉閃爍!

與此同時,房間四個角落,原本僞裝成煙霧探測器的裝置,猛地彈出,射出一種淡紫色的、令人皮膚刺痛的掃描光束,瞬間籠罩了整個空間!

我被發現了!

不是通過常規手段,而是……能量感應!在我成功引導薄片、打開櫃門的瞬間,那細微的能量波動,觸發了我之前擔憂的、專門針對超凡能量的監測系統!

“警報!證物室07檢測到未授權能量峰值!等級Delta!”冰冷的電子音在房間內回蕩。

厚重的金屬門被猛地從外面推開!兩名剛才在會議室的技術人員去而復返,手中拿着造型奇特的、如同手槍般的儀器,槍口對準了我,發出低沉的充能聲!他們的眼神銳利而冷靜,沒有絲毫慌亂,顯然是經過特殊訓練!

“不準動!舉起手!立刻中斷你的一切能量活動!”其中一人厲聲喝道,他手中的儀器屏幕正瘋狂跳動着數據,顯然鎖定了我以及我手中那剛剛拿到、還來不及捂熱的符文薄片。

完蛋了。

所有的計算,所有的冒險,在真正專業的、針對性的力量面前,顯得如此可笑。

我被堵在了死路裏。手中握着希望的鑰匙,卻可能瞬間被摧毀。

能量監測儀的嗡鳴聲、刺耳的警報聲、紅色旋轉的燈光,以及那兩把未知功能能量武器的威脅,構成了絕境的交響。

而下一次魂穿,已進入最後幾小時的倒計時。

冰冷的絕望,混合着手中符文薄片傳來的、微弱卻真實的能量觸感,再次將我淹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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