嬤嬤找到寶纓時,寶纓手上的傷痕遮不住,嬤嬤緊張的牽過寶纓的手,命人宣太醫在錦華宮候着,寶纓收回手,還笑着說沒事
長公主還是傍晚回錦華宮的時候才知道寶纓的事,寶纓還安慰母親說只是小小的劃了一下,其實真的是個很小很小的口子,現在不仔細看已經看不出來受傷了,長公主伸手輕輕的撫摸女兒的頭,讓她以後一定不能離開宮女們的視線內,寶纓直點頭,長公主哄着寶纓睡覺,等寶纓睡着後才離開
到了正殿,長公主坐在高位之上,高傲的俯視下面跪着的一群人,右手抓起面前玉桌上的茶盞狠狠往下砸去,茶盞在地磚上炸開,飛濺的瓷片劃過最前排宮女的額角,頓時滲出一道血痕,那宮女卻連擦都不敢擦,只是將頭埋得更低,抑制不住的顫着身子,連喘息都害怕過重引起了長公主的注意,而被先開刀
“本宮將郡主交給你們照看,”長公主的聲音輕柔得像羽毛拂過,卻讓滿殿宮人抖如篩糠,“郡主的貓你們找不到,連郡主都受傷了,本宮養着你們…有何用處?”
長公主話音剛落,結果後頭跪着的宮女不知爲何不受控制的發出了一聲細微的哭聲
“拖出去。”長公主輕描淡寫地揮了揮手,“杖三十,發配浣衣局。”
兩個粗使太監立刻上前拖人
“至於你們...”長公主的視線掃過其餘宮人,“各領十板子,月俸減半,若再有下次...”她沒說完,但所有人都明白那未盡之意
處理完宮人,長公主轉向一旁候着回話的太醫:“郡主的傷如何?”
“回殿下,郡主只是皮外傷,已經擦了玉容膏,不會留疤。”
長公主微微頷首,待太醫退下後,她獨自站在窗前望着素心閣的方向,指尖輕輕敲擊窗櫺。
“嬤嬤,”她頭也不回地問身旁的心腹:“上次讓你查的事,可查到什麼?”
嬤嬤回話:“奴查了當日郡主的行程,郡主身上的木頭小刀是郡主自己在紫檀宮撿到的,恰好當日四皇子也路過了紫檀宮,而四皇子那日回去後就哭鬧不止,說是丟了什麼東西,所以奴猜是郡主撿的應是四皇子掉的。”
“四皇子?”長公主冷笑出聲:“一個木頭做的玩意而已,丟了就丟了,一個皇子哭哭啼啼的,真是丟臉。”
兩個時辰後
寶纓醒了後用了晚膳沐浴過才休憩,她這一睡可真就到了晌午的時候,這時候長公主人就已經到了太後的福寧殿去,離開時再三吩咐嬤嬤看顧好郡主
寶纓被服侍着洗漱用膳,提出了自己想出去玩,這下倒好跟着她的人更多了,這可怎麼見那個大哥哥才好…
寶纓不高興的坐在紫檀宮的頤花亭內,撐着頭而後又沮喪的趴在桌子上
嬤嬤見狀,專門讓宮女將郡主最喜歡的貓給抱了上來,寶纓也只是摸摸雪團的腦袋,好無聊啊…
一連幾日寶纓都沒去見他,到底是小孩子心性,這件事連寶纓自己也沒過多久就給忘了,整日樂呵呵的在宮裏耍鬧
長公主這些日子時常伴在太後身側,連寶纓都甚少見到母親
今日按着往常慣例,長公主也在福寧殿內陪着太後,這不…她正給太後的指甲染花,用的是之前種在錦華宮的鳳仙花,顏色粉嫩的很,太後就算是瞧不太清,但只要孩子陪在自己身邊就高興了
但下一刻,宮人着急忙慌的傳話進殿,說是寶纓郡主晌午的時候在紫檀宮內玩,卻不小心落了水…
此話一出,長公主連手上盛着花汁的玉碟頓然落地
太後眉頭一緊,讓人備輦立馬去錦華宮,長公主卻等不得了,立馬提着繁重的裙擺跑向錦華宮,見此情形太後又抬手示意不用備輦了
她老了,不想見血
長公主趕到偏殿時,寶纓已經被裹在錦被裏,小臉煞白,發梢還滴着水
太醫正在診脈,見長公主進來,連忙行禮:“殿下放心,郡主只是受了驚嚇,並無大礙。”
長公主三步並作兩步沖到榻前,一把將女兒摟進懷裏,寶纓冰涼的小身子在她懷中瑟瑟發抖,嘴唇泛着青紫
“怎麼回事?!”長公主的聲音像是淬了冰,鳳眸掃過跪了一地的宮人
領頭的宮女抖如篩糠:“回、回殿下,郡主在湖邊撲蝴蝶,不知怎的就...”
“一群廢物!”姜沅抓起案上的藥碗就砸了過去,“本宮養你們何用?!”
瓷碗在宮女額角炸開,鮮血頓時順着她的臉頰流下,卻不敢抬手去擦
“母親...”寶纓虛弱地拉了拉母親的袖子,“不怪她們,是寶纓自己不小心...”
“拖出去,”長公主聲音冷得像冰
侍衛立刻上前拖人,滿殿宮人噤若寒蟬。
待太醫退下後,姜沅才稍稍平復心緒,看向屏風外跪着的瘦小身影——那孩子渾身溼透,水珠順着他的衣角滴落,在地上積成一小灘,他跪得極規矩,額頭緊貼地面,連呼吸都放得極輕,仿佛生怕驚擾了貴人
“抬起頭來。”長公主命令道
男孩緩緩抬頭,露出一張蒼白清秀的臉,他約莫八九歲年紀,右眼角一顆朱砂痣紅得刺目,睫毛上還掛着水珠,看起來狼狽又可憐,最惹人注意的是他的眼神——溫順、怯懦,甚至帶着幾分惶恐
“你是哪個宮的孩子?”長公主眯起眼睛。
“回、回長公主殿下...”男孩聲音細細的,帶着幾分顫抖,“微生硯...是冷宮閔氏之子...”
他說話時甚至不敢直視長公主的眼睛,只是怯生生地瞄了一眼就立刻低下頭,手指緊張地絞着溼透的衣角,整個人看起來弱小又無害
殿內霎時一靜
姜沅眼中閃過一絲訝異——冷宮的五皇子?她不動聲色地打量着這個孩子:粗布衣裳被水浸得貼在身上,勾勒出瘦骨嶙峋的輪廓;手腕上隱約可見淤青,指尖還有細小的傷痕,一看就是常年做粗活留下的
“你爲何會在紫檀宮?”長公主語氣緩和了些,卻仍帶着審視
微生硯身子一顫,頭垂得更低了:“回殿下...兒臣、兒臣是偷跑出來的...”他聲音越來越小,帶着恰到好處的羞愧,“聽說紫檀宮的芍藥開了...母妃病了…我讓讓母妃高興些..."
說着,他竟紅了眼眶
長公主盯着他看了許久,忽然輕笑一聲:“你救了本宮的女兒,是大功一件。”
她轉頭吩咐宮人,“帶五皇子去更衣,再備些厚禮送到冷宮。”
微生硯像是受寵若,叩首行禮:“謝、多謝殿下恩典...”他起身時甚至因爲“緊張”而踉蹌了一下
待他退下後,姜沅輕輕拍着懷中的寶纓:“寶纓告訴母親,你是怎麼落水的?”
寶纓往母親懷裏縮了縮:“湖邊有好多漂亮的蝴蝶,可是那裏的石頭太滑了…不小心就…”
長公主心下明了,早上剛落了細雨,鵝卵石上沾着水,這一切都合情合理,但她還是讓人去查了一番
當夜,錦華宮的燭火亮至三更,嬤嬤送來的密報攤在案幾上,清清楚楚寫着微生硯的生平記事,上面的事跡無一不在說明這個孩子乖巧懂事
“九歲的孩子...”長公主指尖輕叩案幾,若有所思,“就這麼巧?”
她望向窗外冷宮的方向,忽然笑了,或許她該去見見這個阿弟這個冷宮的廢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