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裏,空氣凝固。
蘇澤癱坐在沙發裏,手中的《入贅協議》灼燙無比。
白紙黑字籤了名,結婚證恐怕也已鎖死。
那三千萬更與他深度綁定。
在這個陌生世界,他只是一個無依無靠的“孤兒”。
逃嗎?
能逃到哪裏?代價,他付不起。
入贅已成定局,只是這對象……
荒唐得讓他想笑,更想哭。
“看清楚了嗎?一覺醒來變傻了嗎?”
雲雪冰冷的聲音打破沉默。
她抱着雙臂,居高臨下。
“還需要我提醒你,誰才是你法律上的妻子嗎?”
蘇澤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
事已至此,糾結“老婆爲何是雲雪”已無意義。
他必須弄清這份協議的內容。
他低頭,避開那壓迫的目光,逐字閱讀。
前面的條款關於贍養、保密……
雖苛刻,尚在“贅婿”的預想範圍內。
然而,當看到最後的附加條款時,他呼吸一窒,瞳孔驟縮。
【協議附加條款】:
一、協議生效期內,乙方(蘇澤)需履行夫妻義務,每周至少與甲方(雲雪)同房一次,具體時間由甲方安排。
二、直至甲方確認懷孕。懷孕三月內,乙方需盡職盡責照顧甲方。
三、甲方懷孕三月後,本協議自動終止,雙方離婚。乙方須在獲得相應補償後(已支付三千萬),無條件離開雲家,不得糾纏。
後面的字跡仿佛模糊了。
大腦被這三條赤裸的內容沖擊得嗡嗡作響。
這就是他剛剛怎麼也想不起來的協議內容。
每周同房?直到懷孕?
這哪裏是入贅協議?
這分明是一份借精生子的合同!
他蘇澤,就是那個被選中的、提供基因的短期工具人!
難怪婚禮從簡,難怪雲汐月如此厭惡,難怪雲雪理直氣壯……
一切都有了答案,但這答案像冰刃,戳穿了他“有錢就好”的自我安慰。
他以爲贅婿只是身份低微,至少有個“家”的虛名。
可現在,協議告訴他,他連這“虛名”都是短暫且虛假的。
“怎麼會……這樣……”
他喃喃自語,聲音幹澀。
他看着雲雪,這個法律上是妻子,卻無比陌生、關系詭異的女人。
他要與她履行義務,直到她懷孕,然後像垃圾被清理。
他茫然環顧這奢華而窒息的書房。
目光落回重若千鈞的協議上。
仿佛站在懸崖邊,身後是陌生異世,前方是冰冷的“任務”與注定被棄的終局。
無路可退。
那三千萬,不再是安逸的鑰匙,而是鎖住他的鐐銬。
或許仍在夢中?
醒後能回到有溫柔女友的世界,或那狹小卻熟悉的出租屋?
他已無法分辨真實與虛幻。
雲雪冷冷審視他臉上的每一絲變化。
她覺得這演技過於精湛,逼真得毫無破綻。
心中氣惱,自己就如此不堪?
論容貌、學識、財富,她哪點配不上他?
他連給自己提鞋都不配!
一個見錢眼開籤協議的人。
有何資格在結完婚後,才開始表演傷心與不甘?
“看完了?想明白了?”她語氣更冷,“想通了就別裝了,跟我下樓吃早餐。”
說完,她不再看他,轉身離開書房,在門外電梯口靜候。
蘇澤失魂落魄地站起,將決定命運的協議隨意棄置沙發上。
“哎……”
蘇澤跟在雲雪身後,沉默走進電梯。
狹小空間彌漫着她冷冽的幽香與成熟女性的氣息,更充斥着無聲的尷尬與對峙。
雲雪面無表情地看着前方跳動的樓層數字,視他如空氣。
電梯直達一樓。
餐廳寬敞明亮,長餐桌足以容納十幾人,此刻只稀疏坐了幾人。
當蘇澤和雲雪走近,目光齊刷刷投來。
主位上,坐着一位頭發一絲不苟、面容嚴肅、不怒自威的六十多歲男人。
雲雪之父,雲天海。
他目光銳利如鷹,在蘇澤身上短暫掃過,帶着居高臨下的淡漠。
旁邊是保養得宜、氣質溫婉的美婦。
雲雪之母秦小芸。
另一側,低着頭小口喝牛奶的,正是剛才讓蘇澤難堪的雲汐月。
她已換了一身黑衣裙,頭發帶溼氣,像剛匆忙沐浴過。
感覺到蘇澤進來,她眼皮都未抬,周身散發冰冷氣息。
蘇澤無法理解。
這樣的豪族,爲何選他這樣普通的人入贅?
以他們的權勢,什麼樣的人才找不到?
爲何偏偏是他?
而且對象竟是雲雪,不是雲汐月?
謎團如濃霧籠罩。
或許,只能歸結爲一場未醒的荒誕夢。
“爸,媽。”
雲雪淡淡打招呼,自顧自坐下。
蘇澤無措站着,不知如何稱呼,該坐哪裏。
“還站着幹什麼?坐下吃飯。”
雲天海發聲,低沉,命令口吻不容置疑。
蘇澤在雲雪旁邊空位坐下,正對雲汐月,如坐針氈。
不過贅婿能上桌,讓他稍感安慰。
傭人安靜上菜,精致早點擺滿桌面,但蘇澤毫無食欲。
氣氛沉悶得可怕。
他一個平凡窮小子,誤入此等豪族。
這裏的一切禮儀習慣都與他格格不入。
命運多舛。
雲天海放下筷子,目光直接落在蘇澤和雲雪身上。
語氣無波,像吩咐日常工作:
“既然辦完了婚禮,有些事要抓緊。你們兩個,不要耽誤時間,盡快懷孕。”
話直白得令人發指,仿佛討論與情感無關的商業項目。
蘇澤拿筷子的手僵住,臉上火辣辣。
他下意識抬眼,正對上雲汐月抬起的目光。
充滿鄙夷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厭惡。
像看不潔之物,隨即飛快低頭。
這一刻,他感覺自己像明碼標價的商品,被冷靜評估性能和產出效率。
難怪她換了衣服,頭發溼的……
原來是嫌棄他的擁抱,特意去清洗?
想洗掉他帶來的“污穢”?
深切悲涼在心中蔓延。
“爸,我知道。”雲雪很平靜,似習慣這種談話方式,“我們會安排的。”
“嗯。”
雲天海點頭,拋出新決定:
“這棟別墅,以後留給你們住。我和你媽,今天搬去西郊莊園。汐月偶爾會回來住。”
他頓了頓,眼神銳利帶着警告:
“不過,我們每月會回來住幾天,看看你們的……進度。”
進度……
這詞像冰針,狠狠扎進蘇澤心髒。
搬出去,留出空間,只爲更高效完成“生育任務”。
甚至要定期回來“檢查進度”?
這一刻像有無數無形視線,交織成充滿偏見與冷漠的大網,將他牢牢困在中央。
早餐在窒息沉默中結束。
雲天海和秦小芸起身離開。
雲汐月第一個放下餐具,頭也不回上樓,自始至終沒再看蘇澤一眼。
雲雪用餐巾擦嘴角,看向神情恍惚的蘇澤,冷冷道:
“還傻坐着幹什麼?”
蘇澤默默起身,走向電梯。
他現在只想蒙頭大睡。
期盼醒來能結束這冰涼無情的噩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