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海風似乎都在那一刻凝滯。
顧霽臉上的不耐煩和暴怒瞬間凍結，碎裂，化爲難以置信的恐慌。
他瞳孔驟縮，死死盯着礁石縫隙裏那具蜷縮、泡發的屍體——
那身他熟悉的衣服，哪怕被海水浸泡得變形，他也認得。
那真的是宋昱月！
“不......不可能......”
他踉蹌着後退一步，撞上身後的陸思晴，
“假的......是假的對不對？媽，你從哪裏找來的......”
母親沒有回答。
她所有的力氣都隨着這一眼的確認而抽空，只是癡癡地跪在那裏。
手顫抖着，想去觸碰女兒青紫冰冷的臉頰，又停住，生怕碰碎了她最後的安寧。
她的世界，在找到女兒的這一刻，徹底崩塌成了無聲的廢墟。
“昱月......我的女兒啊......”
一聲泣血的哀嚎終於從母親喉間撕裂而出，比海風的嗚咽更令人心碎，
“媽來了......媽來晚了啊......”
我漂浮在一旁，魂靈劇震。
看着母親終於找到了我，卻不是活着的樣子，那股錐心之痛遠超毒發時的折磨。
媽，別看了，求你別看了......
“顧霽！這......這怎麼回事？”
陸思晴反應極快，一把扶住搖搖欲墜的顧霽，聲音帶着刻意壓低的驚惶，
“這......這怎麼會......阿姨你從哪裏......這不可能是在這裏......”
她試圖混淆視聽，但顧霽猛地甩開她的手。
他像是第一次真正看清眼前的情景，目光從我的屍體，移到母親瞬間像是蒼老了二十歲的背影，再落到地上那只他曾經送給我作爲生日禮物的手表上。
“手表......屍體......”
他喃喃自語，臉色慘白如紙，
“媽......媽說的......是真的？”
母親緩緩地，極其緩慢地轉過頭。
那雙曾經充滿慈愛，後來只剩下哀求絕望的眼睛，此刻被一種淬了毒液的恨意點燃，死死釘在顧霽臉上。
“真的？”
母親的聲音嘶啞得不成樣子，帶着一種近乎猙獰的嘲諷，
“顧大隊長，‘海洋守護人’，你現在問我是不是真的？”她猛地指向我的屍體，“我女兒！你的妻子！她就躺在這裏！爛在這裏！你問我是不是真的？！”
“不是......我......”
顧霽被母親眼中刻骨的恨意逼得又退了一步，語無倫次，
“我以爲......我以爲你們在騙我......我以爲......”
“你以爲？”
母親搖搖晃晃地站起來，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逼近顧霽，
“你以爲什麼？以爲我老婆子閒得發慌，編故事咒自己女兒死？以爲昱月她故意躲起來嚇唬你？”
她的聲音陡然拔高，尖銳地劃破空氣：
“顧霽！五年！我待你如親生兒子！昱月把你捧在手心！你就是這麼回報我們的？把她丟在荒島等死！把我關起來斷水斷糧！聽信這個女人的挑唆，認定我們撒謊！認定我們有罪！”她手指猛地戳向陸思晴，恨不能將她撕碎。
陸思晴臉色一變：“阿姨你冷靜點，這都是誤會......”
“誤會？”
母親淒厲地笑起來，笑聲比哭還難聽，
“我女兒屍骨未寒！你跟我說誤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