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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清荷剛走出律所大樓,正準備叫車,一輛熟悉的黑色轎車突然面前停下。
車窗降下,露出厲書宸的臉。
他今天沒穿白大褂,一件簡單的深色襯衫,更襯得他眉眼冷峻。
只是,他看向律所招牌時,眼底閃過一絲微不可查的慌張。
“你怎麼在這兒?”
江清荷語氣淡淡:“路過,有個朋友在這裏工作,上去坐了坐,敘敘舊。”
厲書宸眼底的慌張這才褪去,語氣也緩和了幾分:
“今天是你生日,定了餐廳,上車吧。”
看着他平靜無波的臉,江清荷感覺心底的那陣疼又涌了上來。
她想冷笑出聲,想撕破他這虛僞的面具。
但她不能。因爲離婚協議還沒生效。
強壓下翻涌的恨意和惡心,她垂下眼睫,拉開車門。
然而與此同時,副駕駛的門卻被人從裏面推開了。
紀溪夢那張妝容精致的臉突然出現在視野裏,她歪着頭,對江清荷露出一個挑釁的笑容。
“清荷,生日快樂呀。書宸說你今天生日,我正好沒事,就一起來給你慶生了,你不介意吧?”
江清荷的動作僵在原地,血液仿佛瞬間沖上頭頂,又在下一秒凍結成冰。
她猛地轉頭看向駕駛座的厲書宸。
厲書宸蹙了蹙眉,語氣染上一絲不耐煩:“溪夢也是一片好心。清荷,別不懂事。”
“不懂事?”江清荷的聲音因憤怒和屈辱而顫抖,“厲書宸,你讓我跟我的仇人坐在一起吃飯?你告訴我,什麼叫懂事?!”
紀溪夢換上委屈的表情,看向厲書宸:“書宸,我是不是不該來......我只是想緩和一下關系......”
“沒有不該。”厲書宸聲音沉了下來,轉向江清荷,“上、車。”
“你弟弟還在我朋友的私人醫院ICU,靠着最好的設備和藥物維持着。你不想他的供給,出任何意外吧?”
江清荷如遭雷擊,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
爲了紀溪夢,他不僅踐踏了她父母的冤屈,現在連她弟弟的性命,都成了他逼迫她就範的籌碼?!
心髒像是被最鈍的刀子反復切割,疼得她眼前發黑,幾乎站立不穩。
看着厲書宸冰冷決絕的眼神,江清荷知道,她沒有選擇。
她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眼底只剩一片死寂的麻木。
拉開車門,坐進了後座。
一路上,車廂內死一般寂靜。
終於到了餐廳,明明江清荷是壽星,但點菜時,紀溪夢卻自然而然地接過了菜單,一邊翻看一邊詢問厲書宸的喜好。
“書宸,你胃不好,這個鵝肝會不會太膩?唔,這個海鮮湯我記得你最愛喝了......”
很快,菜品一道道上來,擺盤精致,香氣撲鼻。
可江清荷看着面前那碗濃稠的海鮮湯,還有那點綴着魚子醬的冷盤,只覺得胃裏翻江倒海。
她對海鮮嚴重過敏。厲書宸是知道的。
結婚第一年她誤食了帶蝦粉的零食,起了滿身紅疹,呼吸困難,是他連夜送她去醫院,守了一整夜。
可現在......
她抬頭,看向對面的厲書宸。
厲書宸正在給紀溪夢夾菜,眼神裏滿是愛意。
就在這時,紀溪夢夾起一塊龍蝦肉,笑容溫婉地放到了江清荷面前的骨碟裏。
“清荷,別光坐着,嚐嚐這個。這家招牌的芝士焗龍蝦,書宸最喜歡了,我覺得你也會喜歡的。”
江清荷看着對她而言無異於毒藥的龍蝦肉,沒有動。
紀溪夢眨了眨眼,露出些許委屈的神色,看向厲書宸:
“書宸,清荷是不是......還在生我的氣呀?我是不是不該給她夾菜?”
厲書宸的目光終於從紀溪夢身上移開,落在那塊龍蝦肉上:“江清荷,溪夢是好意。別鬧脾氣,吃了。”
江清荷的心被這句話狠狠捅穿。
他甚至......連她海鮮過敏都忘了嗎?還是說,在紀溪夢的面前,她的性命,都無足輕重?
心,徹底死了。
也好。死了,就不會再痛了。
她沒再說話,麻木地拿起筷子,夾起那塊龍蝦肉,在紀溪夢得意的注視下,送進了嘴裏。
海鮮的腥氣在口腔裏炸開,她機械地咀嚼,吞咽。
本以爲只吃一口沒事,不曾想沒過幾分鍾,胃裏就開始翻江倒海,像有無數只手在裏面撕扯。
江清荷眼前陣陣發黑,耳邊也開始嗡嗡作響。
她她想開口,想說自己過敏了,需要去醫院。
可就在這時——
紀溪夢突然嬌呼一聲,身體軟軟地靠向厲書宸,聲音柔弱無力:“書宸......我突然頭好暈......好難受......”
厲書宸臉色驟變,立刻起身,一把將紀溪夢打橫抱了起來。
他甚至沒有回頭看江清荷一眼,沒有注意到她慘白如紙的臉色,便抱着紀溪夢頭也不回地沖出了餐廳。
江清荷張了張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喉嚨像是被什麼東西死死扼住,呼吸越來越困難。
本以爲麻木的心,疼得像是要滴血。
就在這時,耳畔突然傳來模糊的呼喊聲:
“着火了!廚房着火了!”
“快跑啊!”
“濃煙上來了!”
混亂的腳步聲、尖叫聲、物品倒塌聲......像潮水般涌來。
江清荷躺在地上,視野越來越暗,呼吸越來越艱難。
在徹底失去意識的前一秒,她模糊地想:
這樣......也好。
爸爸媽媽......我來找你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