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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醫院回來,身體裏的一部分仿佛被永久地留在了那張冰冷的手術台上。
只剩下空洞的疲憊和一陣陣隱秘的抽痛。
開門,玄關安靜得可怕。
目光卻被門口一個孤零零的紙箱絆住。
心髒猛地一縮。
這是......顧淮風送的?他知道我今天去醫院?
指尖帶着自己都沒察覺的顫抖,拆開了箱子。
滿滿一箱,全是嬰兒的小衣服。
柔軟的純棉,嫩黃、淺粉,像初春最脆弱的芽尖,刺得我眼睛生疼。
小小的連體衣,襪子和我的掌心一般大。
一股混雜着劇痛和荒謬的情緒涌上喉嚨。
我幾乎是慌亂地翻找着單據,想確認這殘忍的溫柔究竟來自何處......
直到我在收件人欄,清晰地打印着三個字:宋依依。
不是我的名字。
像一盆冰水從頭澆下,瞬間凍結了所有翻涌的情緒。
原來不是給我的。
這滿懷的希望和柔軟,是屬於宋依依的。
就在這時,外賣員去而復返,滿臉歉意:“對不起女士!送錯了!這是隔壁單元宋小姐的,她催得急......”
他抱走了那箱刺目的幸福。
我僵在原地,看着空蕩蕩的門口,仿佛那箱東西從未出現過。
可心口那被瞬間掏空又瞬間填滿冰碴的感覺,真實得可怕。
我愣了許久才接受這個現實,顫抖的給助理打去了電話。
“幫我查一下宋依依最近的產檢日期,我要具體時間和地點。”
晚上,顧淮風回來帶着一身外面的寒氣,身上還有在宋依依那裏沾染的焦灼。
他甚至沒注意到我過分蒼白的臉色。
那箱錯送的嬰兒服像根刺,扎在心上。
我看着他,聲音沙啞:“今天,有人送錯了一箱東西到家裏。”
他解領帶的動作沒停,心不在焉地“嗯”了一聲。
“一箱嬰兒衣服。”
我盯着他,不放過他任何一絲表情,“收件人是宋依依。”
他動作猛地頓住,視線終於聚焦在我臉上,帶着一絲猝不及防的緊張,隨即化爲慣有的冷靜。
“是,依依懷孕了。”
他承認了,語氣平靜,仿佛在說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
我的心直直往下墜,他看着我,眼神裏有一種殘忍的坦誠:“這個孩子,我不能讓他生下來就沒有父親。”
“不能沒有父親......”
我重復着,幾乎能聽見自己心髒碎裂的聲音。
他擰眉,似乎不滿我的反應:“沈紜希,事情已經這樣了,我對你有責任,會維持這個家的體面,但依依和她肚子裏的孩子,我也必須負責。”
“責任......體面......”
我低低地笑,腹部隱約的疼痛提醒着那個不被期待的生命的消逝。
“負責?顧淮風!這話說出口你不覺得可笑嗎?”
顧淮風的目光輕瞥向我,“我已經答應你回來了,還想如何?”
“還有,我們之間的事,就別扯進宋依依和那個孩子。”
他的話語就像一把刀狠狠地插中我的心髒,就連呼吸都感到疼痛。
就在這時,手機在手心震動。
助理的消息出現在眼前,
“沈小姐,我們查到宋依依回國前就已經懷孕了......孩子父成謎,建議查證。”
心髒像被突然攥緊,又驟然鬆開。
我抬頭,看着眼前這個信誓旦旦要給別人孩子當父親的男人。
他眉頭微鎖,似乎在等待我的辯解。
我沒再說話,隨後收起手機,將那個足以顛覆一切的秘密,連同我剛剛埋葬的那個孩子的秘密,一起死死按回心底。
嘴角扯出一個極淡,幾乎看不見的弧度。
“好啊。”
我聽見自己平靜到詭異的聲音,“那你就好好負起你的責任。”
有些痛,不能只有我一個人嚐。
顧淮風,我會看着,你抱着你那必須負責的信念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