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度，降到了冰點。
原本還是七月的酷暑夜晚，此刻卻如同瞬間墮入了凜冬。
造紙廠外，那些原本還在嬉笑怒罵的人群，笑聲像是被一只無形的大手硬生生掐斷。
“怎……怎麼回事？好冷……”
正在直播的網紅“鐵頭哥”打了個哆嗦，哈出的氣竟然變成了白霧。
他手裏舉着的自拍杆都在顫抖，剛才還在嘲諷林澈的嘴臉此刻僵硬無比。
“這月亮……怎麼紅得跟血一樣？”
旁邊，幾個紋着花臂、拿着鋼管的討債壯漢也不自覺地縮了縮脖子。爲首的“刀疤臉”緊了緊身上的皮衣，罵罵咧咧道：
“媽的，這林澈裝神弄鬼搞什麼飛機？造個冷氣場就把你們嚇住了？”
刀疤臉啐了一口唾沫，拎着鋼管走向工廠大門，沖着裏面大吼：
“林澈！別給老子裝死！趕緊出來還錢！剛才燒的那幾百億要是真錢，老子把你皮扒了！”
然而，林澈沒有回答。
回應他的，是一陣令人牙酸的“咔嚓”聲。
像是骨頭被嚼碎的聲音。
滋滋滋……
路邊的昏黃路燈突然開始瘋狂閃爍，電流聲變得尖銳刺耳。
緊接着，地面開始震動。
工廠門口的水泥地毫無征兆地裂開一道巨大的縫隙，濃稠如墨的黑霧從中噴涌而出，瞬間彌漫了整個街道。
一股令人作嘔的腐爛臭味，混雜着血腥氣，鑽進了每個人的鼻腔。
“什麼味道？好臭！”
網紅鐵頭哥捂着鼻子，把鏡頭對準了那團黑霧，“家人們，這林大少不會是把下水道炸了吧？這味道簡直……”
他的話沒說完。
因爲一只手，突然從黑霧中伸了出來。
那是一只青紫色的、掛着腐爛碎肉的手，指甲長達三寸，漆黑如墨，泛着金屬般的冷光。
噗嗤！
一聲輕響。
就像是熱刀切過黃油。
那只鬼手瞬間洞穿了鐵頭哥的胸膛，從後背刺入，從前胸透出，手裏還捏着一顆仍在跳動的鮮紅心髒。
“呃……”
鐵頭哥瞪大了眼睛，低頭看着自己空蕩蕩的胸口，似乎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
啪嗒。
手機掉落在地。
直播間裏，數十萬觀衆親眼目睹了這驚悚的一幕。
屏幕上，鐵頭哥那張逐漸失去血色的臉，以及他身後那個緩緩從黑霧中爬出來的怪物——
那是一個身高兩米、渾身腫脹、皮膚呈巨人觀的厲鬼，它張開滿是獠牙的大嘴，一口咬住了那顆心髒。
噗呲。
鮮血四濺，濺滿了手機屏幕。
剛才還在刷屏“666”和“傻X林澈”的彈幕，瞬間凝固。
下一秒，滿屏的“救命”、“鬼啊”、“臥槽”瘋狂滾動。
“鬼……有鬼啊！！！”
人群中不知是誰發出了一聲淒厲的慘叫。
恐慌，如同瘟疫般瞬間炸開。
圍觀的人群瘋了一樣向四周逃竄，尖叫聲、哭喊聲響徹夜空。
“跑！快跑！”
刀疤臉也被嚇破了膽，轉身就要鑽進自己的越野車。
可他剛拉開車門，一只冰冷的手就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欠債……還錢……”
陰森嘶啞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刀疤臉渾身僵硬，作爲混黑道多年的狠角色，他下意識地回身一棍子狠狠砸去！
“去死吧！！”
鐺！！
實心的鋼管砸在那個怪物頭上，竟然發出了金鐵交擊的脆響。
鋼管直接彎成了九十度，而那只厲鬼，連皮都沒破一點。
它歪了歪頭，那雙只有眼白沒有瞳孔的眼睛死死盯着刀疤臉，嘴角裂開一直到耳根，露出了一個殘忍的笑容。
“不……不要……”
刀疤臉腿一軟，癱坐在地，褲襠瞬間溼了一片。
“我是來要債的……我不是……啊！！！”
撕拉——！
厲鬼的大手猛地抓住了刀疤臉的天靈蓋，像是拔蘿卜一樣，連帶着頭皮和頭發，硬生生扯了下來！
鮮血如噴泉般涌出。
慘叫聲只持續了兩秒，就被厲鬼一口咬斷了喉嚨。
這就是詭異降臨初期的真實寫照。
絕望。
無助。
在這些擁有不死之身、力大無窮的厲鬼面前，人類脆弱得就像待宰的羔羊。
短短一分鍾，工廠門口已經變成了人間煉獄。
殘肢斷臂散落一地，鮮血染紅了那輛紅色的法拉利。
車內，柳如煙死死捂着嘴巴，蜷縮在駕駛座下，渾身顫抖得如同篩糠。她透過車窗的縫隙，看着外面那血腥的一幕，眼淚鼻涕糊了一臉，連呼吸都不敢大聲。
而在這地獄般的場景中央。
卻有一處詭異的“靜止點”。
工廠大院內。
林澈依舊站在那個巨大的焚燒爐前。
他慢條斯理地拍了拍西裝衣領上沾染的紙灰，甚至還整理了一下袖口。
周圍的慘叫聲仿佛與他無關。
他那雙深邃的眼眸，透過跳動的火光，平靜地注視着這一切。
沒有恐懼。
沒有憐憫。
只有一種讓人心悸的漠然。
“低級惡鬼麼……”林澈淡淡評價了一句，“力氣不小，可惜腦子不太好使。”
似乎是聽到了活人的聲音，或者是聞到了林澈身上那股濃鬱到極致的“陽氣”。
正在啃食刀疤臉屍體的厲鬼猛地抬起頭。
它那雙死白的眼睛鎖定了林澈。
“活……人……”
“香……好香……”
厲鬼拋下手中的殘屍，喉嚨裏發出野獸般的咆哮，四肢着地，像一只變異的巨型蜘蛛，帶起一陣腥風，朝着林澈瘋狂沖來！
速度極快！
十米！
五米！
那鋒利如刀的鬼爪，在血月的映照下閃爍着寒芒，直刺林澈的咽喉！
遠處的柳如煙透過指縫看到這一幕，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完了。
那個瘋子要死了。
所有人都覺得林澈必死無疑。
然而。
就在那只鬼爪距離林澈的眼球只有不到一厘米，甚至能看清指甲縫裏殘留的肉屑時——
林澈動都沒動。
他甚至連眼皮都沒有眨一下。
只是淡淡地開口，說出了三個字：
“要錢嗎？”
聲音不大，卻清晰地穿透了嘈雜的厲鬼咆哮聲。
唰——！
那只勢不可擋的鬼爪，硬生生停在了半空。
帶起的勁風吹亂了林澈額前的碎發，但他紋絲未動，嘴角依然掛着那抹若有若無的冷笑。
林澈的手，緩緩伸向西裝內側口袋。
那個動作很慢，很優雅，完全沒有把眼前的索命厲鬼放在眼裏。
隨後。
他的兩根修長的手指夾着一張輕飄飄的紙，遞到了厲鬼面前。
那不是普通的紙。
那是一張通體紫金色，散發着幽幽冥光的鈔票。
上面印着天地銀行的logo，以及那令人眩暈的一串零。
【天地銀行·通用貨幣】 【面額：一千萬！】
在冥幣出現的那一瞬間。
厲鬼身上那股滔天的凶煞之氣，就像是遇到了烈日的積雪，瞬間消散得無影無蹤。
取而代之的，是貪婪。
無窮無盡的貪婪！
厲鬼那雙原本只有殺戮欲望的死魚眼中，竟然流露出了類似於人類的“渴望”與“諂媚”。
它的視線死死粘在那張冥幣上，喉嚨裏發出的不再是咆哮，而是像是哈巴狗一樣的嗚咽聲。
在這個剛剛詭異復蘇的世界，地府的經濟體系尚未建立完全，普通厲鬼身上連幾塊錢冥幣都沒有。
一千萬？
對於這只剛從地底爬出來的低級惡鬼來說，這就是一筆足以讓它立刻晉升、甚至買下半個鬼域的驚天巨款！
“想要？”
林澈兩指夾着冥幣，輕輕晃了晃。
厲鬼的腦袋隨着冥幣左右搖擺，口水滴答滴答地落在地上，腐蝕出一一個個小坑。
它那僵硬恐怖的臉上，竟然努力擠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討好笑容。
它小心翼翼地收回利爪，生怕劃傷了這位“財神爺”。
然後。
在柳如煙震驚到眼珠子都要掉出來的注視下。
在直播間還沒斷開的鏡頭前。
那個剛才還大殺四方、恐怖無邊的厲鬼，竟然雙膝一軟。
撲通！
它重重地跪在了林澈面前！
不僅跪下了，它還趴在地上，用那張還在滴血的嘴，虔誠地去親吻林澈那塵土不染的皮鞋鞋尖。
死寂。
絕對的死寂。
只有風吹過廢棄工廠的嗚嗚聲。
林澈居高臨下地看着腳下瑟瑟發抖的厲鬼，眼神冰冷而戲謔。
他隨手一鬆。
那張一千萬的冥幣輕飄飄地落下。
厲鬼如獲至寶，瘋狂地用雙手捧住那張紙錢，激動得渾身鬼氣都在顫抖，嘴裏含糊不清地念叨着：“謝……謝大人……謝大人賞……”
林澈沒有理會腳邊的惡鬼。
他緩緩抬起頭，目光越過跪在地上的厲鬼，看向了遠處那輛紅色的法拉利。
透過擋風玻璃，他的視線仿佛與躲在車裏的柳如煙撞在了一起。
隨後，他又看向了更遠處，看向了這血色籠罩下的城市。
在這遍地哀嚎的地獄繪卷中，林澈整理了一下領帶，對着虛空，露出了一個惡魔般的微笑。
“看到了嗎？”
“在這個世界，有錢，真的可以爲所欲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