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俱蘆洲,天闕城,萬寶閣拍賣場。
一百一十三年前,深冬。
江家少主江淮瑾,時年二十二歲,金丹中期修爲,在北俱蘆洲年輕一輩中,是出了名的天才。更出名的是他的性子——桀驁不馴,肆意張揚,看順眼的人一擲千金,看不順眼的元嬰老怪也敢當面頂撞。
那日他是被好友硬拉去的。
“江兄,今天萬寶閣有件‘特殊拍品’,你一定得看看!”好友擠眉弄眼,“聽說是個極品爐鼎,冰系天靈根,還是個雛兒!”
江淮瑾當時正煩着。家族裏那幾個老東西又逼他娶這個娶那個,說江家需要聯姻鞏固勢力。去他娘的聯姻,他江淮瑾要娶,就娶自己看上的。
所以他去了,抱着砸場子的心情去的。
拍賣場人聲鼎沸。當那個鐵籠被推上高台時,全場安靜了一瞬。
籠中跪坐着一名少女,約莫十七八歲年紀,一身白衣已被鞭打得破損,露出底下累累傷痕。但她背脊挺得筆直,頭發凌亂披散,卻遮不住那張驚爲天人的臉。
尤其那雙眼睛。像雪山巔最冷的冰,裏面封着不化的寒意和……殺意。
拍賣師在台上口若懸河:“……冰系天靈根!百年難遇的極品爐鼎!起拍價,十萬中品靈石!”
“十一萬!”
“十二萬!”
“十五萬!”
競價聲此起彼伏。籠中少女始終低着頭,只有緊握的拳頭,指節捏得發白。
江淮瑾原本懶洋洋靠在椅背上,直到拍賣師說了一句:“諸位放心,此女已服下‘鎖靈丹’,一身修爲被封,與凡人無異。而且她母親患有癡呆之症,正需靈石購藥,絕不敢反抗……”
少女猛地抬頭,死死盯向拍賣師。那眼神,讓見慣風浪的拍賣師都心頭一寒。
江淮瑾坐直了身體。
“二十萬。”他開口,聲音不大,卻讓全場一靜。
有人認出他:“是江家少主!”
“二十五萬!”另一包廂傳來聲音,是死對頭趙家的人。
江淮瑾笑了:“三十萬。”
“三十五萬!”
“五十萬。”江淮瑾直接加價十五萬,全場譁然。
趙家包廂沉默了。五十萬中品靈石,買一個爐鼎,哪怕她是天靈根,也實在過了。
拍賣師聲音發顫:“五十萬一次!五十萬二次!五十萬三次!成交!”
鐵籠被推到江淮瑾面前。他走下包廂,來到籠前,蹲下身,與籠中少女平視。
“叫什麼名字?”
少女抿着唇,一言不發,只冷冷看着他。
江淮瑾也不惱,揮手讓人開鎖。籠門打開,他伸手:“出來。”
少女不動。
“要我抱你?”江淮瑾挑眉。
少女這才緩緩起身,走出鐵籠。她身形纖瘦,卻站得很穩,只是腳步虛浮——鎖靈丹讓她渾身無力。
江淮瑾脫下自己的外袍,披在她肩上。動作自然得像做過千百回。
“走吧。”他說,“先給你治傷,再去看你母親。”
少女終於開口,聲音嘶啞:“爲什麼?”
“什麼爲什麼?”
“爲什麼花五十萬……買我?”她盯着他,“別說那些爐鼎的混賬話,我不信。”
江淮瑾笑了。這是他今晚第一個真心的笑。
“聰明。”他說,“我看中的不是你的靈根,是你的眼神。”
“?”
“那種想殺人,又不得不忍着的眼神。”江淮瑾轉身往外走,“跟我三年,我助你凝嬰,治好你母親的病。三年後,你想走想留,隨你。”
少女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良久,她緊了緊身上還帶着他體溫的外袍,跟了上去。
走出萬寶閣時,風雪正急。江淮瑾撐開一把傘,大半遮在她頭頂。
“對了,”他側頭看她,“我叫江淮瑾。你呢?”
“……蘇清寒。”
“清寒。”江淮瑾念了一遍,點頭,“好名字,配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