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天下午,林正明提前半小時到達街角的咖啡廳。他選了靠窗的位置,點了一杯不加糖的黑咖啡,指尖無意識地摩挲着冰涼的杯壁,目光時不時掃向玻璃門。約定時間還差五分鍾,陳靜怡推門而入,一身簡單的白襯衫配牛仔褲,短發利落,褪去女仆裝的她,看起來更像個幹淨清爽的高中生。

“謝謝你能來。”陳靜怡拉開對面的椅子坐下,沒有多餘的客套,直接從帆布包裏掏出一個牛皮紙信封,“首先,我必須確認一件事:八年前,在城北小學叫你‘五花肉’,帶頭嘲笑你的人,你真的確定是蘇雅琪小姐嗎?”

林正明的指尖猛地收緊,咖啡杯在掌中微微發燙:“我親眼所見,親耳所聞。她扎着粉色蝴蝶結,手腕上戴着櫻花手鏈,和我現在看到的那條一模一樣。”

“你確定?”陳靜怡將信封裏的照片推到他面前。照片泛黃發脆,是八年前城北小學秋季運動會的合影,一群穿着藍白校服的孩子擠在跑道邊,笑容燦爛。“這是運動會當天下午兩點拍的,你被嘲笑的那天是周三午休,時間根本對不上。”

林正明湊近照片,目光死死盯着人群裏那個扎蝴蝶結的女孩——她的側臉圓潤,嘴角有顆淡淡的黑痣,手腕上確實戴着櫻花手鏈,可那張臉,根本不是蘇雅琪。“這不可能……我明明記得……”

“人在遭受強烈羞辱時,情緒會扭曲記憶細節。”陳靜怡的聲音很輕,卻像錘子一樣敲在林正明心上,“八年前三月到八月,蘇雅琪小姐因爲先天性心髒病休學,一直在市中心醫院接受治療和康復訓練,根本沒踏進校園一步。你見到的那個女孩,只是穿着相似、戴着同款手鏈的模仿者。”

林正明的心髒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攥住,窒息般的悶痛蔓延開來。八年的執念,支撐他減肥、學格鬥、改頭換面回到這裏的復仇目標,竟然從一開始就是錯的。“那……蘇雅琪的櫻花手鏈……”

“是鄭志遠送的。”陳靜怡的聲音沉了下來,“兩家是世交,鄭志遠比小姐大兩歲,從小就像親哥哥一樣照顧她。但八年前他突然提出轉學,臨走前送了這條手鏈,說‘看到它,就當我還在你身邊’。小姐很珍惜,八年從未摘下過。”

“鄭志遠?”林正明腦中閃過一道光,“他長什麼樣子?”

“棕色頭發,左臉頰有顆小痣,笑起來的時候很明顯。”陳靜怡描述着,眼神裏帶着幾分警惕,“而你,八年前是黑色短發,戴着厚底眼鏡,臉頰圓嘟嘟的——和他完全是兩個人。”

林正明猛地想起,小時候鄰居總把他和隔壁那個同樣胖乎乎的男孩弄混,那時他還爲此哭過鼻子。難道,從一開始就是一場偷梁換柱的騙局?

他的指尖微微顫抖,聲音幹澀:“那爲什麼……蘇雅琪對我毫無印象?如果她不是那個嘲笑我的人……”

“因爲八年前,你和她根本就不是同班同學。”陳靜怡的話如同驚雷,炸得林正明頭暈目眩,“你在城北小學五年級二班,她在五年級一班,而且休學半年,錯過了和你共處校園的所有時光。”

林正明沉默了。窗外的陽光斜斜照進來,落在他手背上,卻暖不透那股從心底涌上來的寒意。八年的刻苦訓練,八年的耿耿於懷,突然之間,變得像個笑話。他低頭看着自己的手——這雙手曾經笨拙地揉着面團,烤出帶着焦痕的餅幹;如今卻能輕鬆握住格鬥棍,打倒挑釁的混混。可這一切的意義,好像都在這一刻崩塌了。

“那你知道,真正嘲笑我的人是誰嗎?”他抬起頭,眼底帶着一絲難以掩飾的苦澀。

陳靜怡搖了搖頭:“但小姐或許知道。自從鄭志遠離開後,她就一直在調查一件事——有人冒充她的名義,在學校裏散布謠言,欺負同學。她懷疑是鄭志遠做的,可一直沒有證據。”

林正明的心猛地一跳,像是抓住了什麼關鍵的線索:“所以,她變得這麼冷漠,是因爲被最信任的人背叛了?”

“是。”陳靜怡點頭,語氣裏帶着心疼,“蘇家是名門望族,小姐從小被教導要做到完美。當她發現,自己最信任的‘哥哥’,可能一直在用謊言欺騙她、利用她,她就給自己築起了一道高牆。尤其是對男生——鄭志遠離開前曾對她說,‘所有男生最終都會背叛你,沒有人會真心對你好’。這句話,成了她的心魔。”

就在這時,玻璃門被推開,一道纖細的身影逆着光走了進來。蘇雅琪穿着聖雅高中的藏青校服,領口的白色領結系得一絲不苟,長發束成高馬尾,露出光潔的額頭。她看到靠窗的兩人,眉頭瞬間蹙起,腳步卻沒停,徑直走了過來。

“靜怡,我讓你去圖書館取的那幾本《西方哲學史》呢?”她的聲音依舊冰冷,目光掃過林正明時,卻在他纏着紗布的手臂上停留了一瞬,快得讓人幾乎察覺不到。

“小姐,我和林同學在說……”

“我知道你們在說什麼。”蘇雅琪打斷陳靜怡的話,轉向林正明,語氣疏離又客氣,“感謝你昨天出手相助。但請你以後不要私下接觸我的仆人,這會影響她們的工作。”

林正明猛地站起身,咖啡杯被帶得一晃,黑咖啡濺出幾滴,落在米白色的桌布上,像墨漬一樣暈開。“我不是來糾纏誰的。”他直視着蘇雅琪的眼睛,聲音帶着壓抑的激動,“我只想知道真相——八年前,在城北小學,那個被叫做‘五花肉’的胖男孩,你到底認不認識?”

蘇雅琪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握着書包帶的手指泛白,連呼吸都急促了幾分。她的嘴唇動了動,好半天才擠出一句話:“你……你怎麼會知道這個稱呼?”

“看來你真的知道。”林正明捕捉到她的反應,步步緊逼,“那個男孩,每天都會帶自制的餅幹分給別人;他爲了救一只流浪貓,被野狗咬傷,左肩上留下了一道月牙形的疤痕;他被嘲笑的那天,是不是有人爲了保護他,摔下了樓梯?”

蘇雅琪的眼眶瞬間紅了,她猛地轉過身,聲音帶着一絲哽咽:“跟我來。”

林正明毫不猶豫地跟上。兩人穿過聖雅高中種滿香樟樹的林蔭道,腳步聲踩碎了滿地的光斑,最終停在舊教學樓的天台門口。生鏽的鐵門被推開,發出“吱呀”的聲響。

夕陽正緩緩沉向地平線,將天空染成一片溫暖的橙紅色。晚風卷起地上的落葉,打着旋兒飄過兩人的腳邊。蘇雅琪背對着他,站在天台的邊緣,風吹起她的校服裙擺,像一只振翅欲飛的蝶。

“八年前四月,我偷偷從醫院溜回了學校。”她的聲音很輕,幾乎要被風吹散,“那時我剛做完心髒手術,鄭志遠突然轉學,我每天都覺得很孤獨。就在那天,我看到一個胖男孩蹲在操場的角落喂流浪貓,他手裏拿着一個鐵盒子,裏面裝着烤得焦香的餅幹。他分給小貓的時候,自己卻咽了咽口水,明明很想吃,卻舍不得動一塊。”

林正明的心跳驟然加速,那些被遺忘的記憶碎片,突然在腦海裏拼湊完整。那天,他本來想把餅幹分給班裏那個總是獨自坐在角落的女孩,卻被一群人圍住嘲笑,最後只能躲到操場,把餅幹分給了幾只流浪貓。

“後來呢?”他的聲音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我走過去,問他能不能分我一塊。”蘇雅琪轉過身,夕陽的光芒落在她的臉上,映出眼底閃爍的淚光,“他猶豫了一下,把盒子裏最大的那塊給了我。他說,‘媽媽說,難過的時候,吃點甜的就好了’。從那天起,他每天都會多帶一塊餅幹,藏在教學樓後的梧桐樹下。我們約好,等我病好了,他就教我烤那種餅幹。”

林正明的眼眶瞬間紅了。原來,那些被他誤以爲是“背叛”的時光裏,藏着這樣一段他從未知曉的溫暖。

“直到……我被嘲笑的那天?”

“那天午休,我看到鄭志遠帶着一群人圍着他,罵他‘五花肉’,搶他的餅幹盒。”蘇雅琪的聲音開始顫抖,眼淚終於忍不住滑落,“我沖過去推開鄭志遠,喊着‘不許欺負他’,結果被人從背後狠狠推了一把,滾下了樓梯。等我醒來的時候,已經躺在醫院的病床上了。醫生說我顱內出血,需要靜養。等我再回到學校,他已經轉學了。他的課桌裏,只留下一張紙條,上面寫着‘餅幹的配方,我放在老地方了’。”

林正明愣住了。他根本沒寫過什麼紙條。那天他被嘲笑後,躲在器材室哭到天黑,回到家才發現,媽媽已經收拾好了行李,說要帶他去國外治病。他甚至來不及和那個總是躲在角落的女孩告別。

“我沒有寫過紙條……”他喃喃道,“我以爲,是你帶頭嘲笑我的。所以,我不敢跟你告別。”

蘇雅琪的目光落在他的左肩,眼神裏帶着一絲期盼,又帶着一絲忐忑:“你左肩上,是不是有一道月牙形的疤痕?那是你爲了救那只流浪貓,被野狗咬傷的。那天我哭着要陪你去醫院,你還說,‘男生不能因爲一點小傷就哭哭啼啼’。”

林正明猛地拉開校服襯衫的領口。淺褐色的月牙形疤痕,赫然印在他的左肩,像一枚刻了八年的勳章。

天台陷入了長久的沉默。晚風輕輕吹過,帶着香樟樹的清香,仿佛時光倒流,回到了八年前那個櫻花紛飛的下午。

“所以,”林正明苦笑一聲,眼底的陰霾散去,只剩下釋然和心疼,“我們都被騙了八年。我以爲你傷害了我,而你一直在找我,卻以爲我忘記了那個餅幹的約定。”

蘇雅琪的眼淚流得更凶了,她哽咽着說:“對不起……我應該更早找到你的。我查遍了所有的轉學生記錄,可你媽媽給你改了名字,從‘王明’變成了‘林正明’。我找了八年,找得好辛苦……”

“該說對不起的人是我。”林正明看着她泛紅的眼眶,心裏像被什麼東西揪了一下,“我回來,本來是想報復那個‘傷害’過我的人。我練格鬥,減肥,就是想讓你後悔。可我沒想到,真相竟然是這樣。”

“是誰告訴你,是我傷害你的?”蘇雅琪抬起頭,淚眼朦朧地看着他。

“一個匿名電話。”林正明回想起來,眉頭緊鎖,“電話裏的人說,‘蘇雅琪讓你變成了全校的笑話,你應該讓她也嚐嚐被拋棄的滋味’。我當時太痛苦了,根本沒有懷疑。”

蘇雅琪的臉色驟然變得慘白,她的身體微微顫抖,握着欄杆的手指因爲用力而泛白:“那個聲音……是不是略帶沙啞,說話的時候還有輕微的口吃?”

林正明猛地一愣,驚訝地看着她:“你怎麼知道?”

“是鄭志遠。”蘇雅琪的聲音裏充滿了恨意,她的拳頭緊緊攥起,指節泛白,“他離開前,曾威脅過我。他說,‘你會後悔失去我的,就像那個胖子,會後悔認識你一樣’。他就是不想讓我身邊,有任何真心對我好的人。”

夕陽最後一縷光芒,終於消失在天際。夜幕緩緩降臨,幾顆星星稀稀拉拉地掛在墨藍色的天空上。兩人站在天台的邊緣,八年的誤會終於解開,可新的疑雲,卻悄然籠罩下來。鄭志遠爲什麼要這麼做?他現在在哪裏?他的陰謀,到底還有多少?

“我會找出真相的。”林正明看着蘇雅琪的眼睛,語氣堅定,“不僅爲了我自己,也爲了你。我不會再讓任何人,傷害你。”

蘇雅琪看着他,眼中的淚水漸漸止住。她點了點頭,臉上的冰霜徹底融化,露出了一個柔軟的笑容。這是林正明第一次看到她這樣的笑容,像冬雪初融的暖陽,美麗得令人心疼。

“小心點。”她低聲警告,聲音裏帶着擔憂,“鄭志遠很危險。他最擅長操縱人心,讓每個人都變成他的棋子。如果你真的是我記憶裏的那個男孩……別離開我,好嗎?”

林正明伸出手,輕輕擦去她眼角殘留的淚水。指尖觸到她微涼的皮膚,像觸到了八年前那個櫻花紛飛的夢。

“我保證。”他的聲音溫柔而堅定,“這一次,換我來保護你。”

兩人的手,在暮色中輕輕相觸。微涼的指尖相抵,仿佛跨越了八年的時光長河,終於找到了彼此。

下樓的時候,陳靜怡正等在樓梯口。她看到兩人相視而笑的模樣,眼中閃過一絲欣慰,可那份欣慰很快被憂慮取代。

“小姐,林同學。”她壓低聲音,從口袋裏掏出一封折疊的信紙,“今天早上,我在學生會的信箱裏發現了這封匿名信。你們看。”

林正明接過信紙,展開。上面的字跡歪歪扭扭,帶着一股說不出的陰鷙:“林正明是回來報復的,不要相信他。”

陳靜怡的聲音帶着一絲凝重:“這筆跡……和八年前,鄭志遠寫給小姐的恐嚇信,一模一樣。”

林正明和蘇雅琪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警惕。他們都明白,這場遲到了八年的重逢,不是結束,而是一場更大的風暴的開始。

而在舊教學樓的陰影裏,一個左臉頰有顆黑痣的男生,正靠在牆上,看着樓梯口並肩而立的兩人。他的嘴角勾起一抹陰冷的笑容,像蟄伏在暗處的毒蛇。

他掏出手機,指尖在屏幕上輕輕一按,一條短信發送了出去。

屏幕上,只有短短一句話:“計劃進行中,獵物已上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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