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兩點紅光懸在門口的陰影裏，像兩簇跳動的鬼火。
商雲敘的後背瞬間爬滿了寒意，比艙體的金屬涼更刺骨。
他幾乎是本能地往機械貓身前擋了擋，盡管知道自己這細胳膊細腿，未必比這金屬毛球能打。
倉庫裏的空氣仿佛凝固了。陽光透過窗戶照進來的光斑，連浮動的塵埃都放慢了速度，像是被那道陰影震懾住了。
“系、系統，掃描一下門口那玩意兒。”商雲敘的聲音有點發顫，手心全是汗。
“正在掃描……滴！檢測到未知生物，能量波動中等，具有攻擊性特征！建議宿主立刻撤離！”系統的聲音也沒了平時的雀躍，透着股緊張。
未知生物？攻擊性？
商雲敘咽了口唾沫，眼睛死死盯着門口。
那道影子動了動，緩緩向前挪了一步，輪廓漸漸清晰——大概有半人高，身體像蜥蜴，卻長着兩對節肢，外殼是暗褐色的，布滿了細小的疙瘩，在昏暗的光線下泛着油光。最顯眼的是它的頭，沒有眼睛，只有嘴巴周圍一圈閃爍着紅光的觸須，正隨着呼吸微微晃動。
“這是……什麼新品種的蟑螂？”商雲敘在心裏吐槽，腿卻像灌了鉛，挪不動半步。他怕自己一動，那玩意兒就撲上來。
機械貓的反應比他激烈多了。它弓起背，金屬毛發根根倒豎，發出“滋滋”的電流聲，冰藍色的眼睛死死盯着那只“大蟑螂”，像是在示威，又像是在害怕。
門口的生物停住了，似乎在觀察倉庫裏的情況。它的觸須動了動，紅光閃爍的頻率快了些。
就在這劍拔弩張的時刻，手環屏幕突然亮了一下。
【星軌734：是沙行蜥，雜食性異獸，速度快，怕強光。】
商雲敘眼睛一亮。怕強光？他下意識地看向窗戶——陽光正好斜斜地照在門口，形成一道明暗交界線，沙行蜥的身體一半在陰影裏，一半在光線下，似乎有些猶豫。
“有了！”他腦子裏靈光一閃，轉身沖向倉庫深處的木箱堆。
那些箱子雖然爛了，但木板還能湊合用。他抱起兩塊相對完整的木板，又抓起地上的鐵絲，飛快地擰了個簡易的支架。
“你幹什麼？”系統不解。
“做個反光板。”商雲敘喘着氣，把木板斜靠在窗戶邊，調整角度，讓陽光反射到門口。光斑落在沙行蜥的觸須上，它猛地往後縮了一下，發出一聲尖銳的嘶鳴。
有效！
商雲敘心裏一喜，又找了塊木板，增加反光面積。兩道強光打在沙行蜥身上，它顯然受不了了，煩躁地在門口轉圈，節肢踩在沙子上發出“咔嚓咔嚓”的聲響。
“趕它走！”商雲敘咬着牙，抓起地上的扳手，朝着沙行蜥的方向虛晃了一下。
沙行蜥被強光和他的動作激怒了，猛地往前沖了一步，卻在跨過明暗交界線的瞬間，像是被燙到一樣縮了回去。它的觸須紅光亂閃，顯然又憤怒又忌憚。
僵持了大概一分鍾，沙行蜥似乎意識到討不到好處，發出一聲不甘的嘶鳴，轉身鑽進了門外的沙地，只留下一個快速移動的沙坑，很快就消失了。
直到那道陰影徹底不見，商雲敘才腿一軟，癱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氣。後背的衣服都被冷汗浸溼了，貼在身上，涼颼颼的。
“嚇死我了……”他抹了把臉，手心的汗把灰塵和成了泥。
機械貓也放鬆下來，緊繃的身體垮了下去，它走到商雲敘面前，用沒受傷的前腿輕輕碰了碰他的褲腿，喉嚨裏發出低低的“嗚嗚”聲，不像之前的威脅，倒像是在安慰。
商雲敘看着它冰藍色的眼睛，突然覺得這小東西沒那麼嚇人了。他伸出手，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它的頭。金屬毛發摸起來有點涼，卻意外地順滑，不像看起來那麼扎手。
機械貓抖了一下，卻沒躲開。
“叮！檢測到觀衆‘星軌734’產生‘緊張後放鬆’情緒，情緒值+5！當前總情緒值：8！”系統的聲音帶着點雀躍，“再加2點就能兌換基礎營養劑啦！”
商雲敘這才想起直播間還開着。他看向手環屏幕，“星軌734”依舊沒什麼多餘的彈幕，但在線人數還是1，說明對方一直沒走。
“謝了啊，剛才提醒我它怕光。”他對着鏡頭揮了揮手，語氣很真誠。
過了幾秒，彈幕區跳出一行字：
【星軌734：……常識。】
商雲敘笑了。這位觀衆還挺傲嬌。
他休息了一會兒，站起身打量這個臨時避難所。倉庫比控制室結實多了，只要把門口加固一下，應該能擋住夜間的寒風和不速之客。角落裏的貨架可以當床，就是得清理一下灰塵。
“先把這裏收拾出來。”他拿起扳手，開始清理地上的碎木板和雜物。機械貓跟在他身後，一瘸一拐的，時不時用頭蹭蹭他的腳踝，像個粘人的小尾巴。
商雲敘一邊幹活一邊跟它聊天：“你叫什麼名字？總不能一直叫你機械貓吧？”
機械貓歪着頭看他，沒反應。
“你看你這一身灰黑色，跟從煤堆裏爬出來似的，叫‘煤球’怎麼樣？”
機械貓似乎聽懂了，晃了晃尾巴，喉嚨裏發出“咕嚕”一聲，像是在答應。
“那就叫煤球了。”商雲敘笑了，心裏那點因爲穿越和遇險帶來的惶恐，不知不覺淡了很多。
清理到貨架時，他發現最底層有個鎖着的金屬盒。盒子不大，巴掌長，表面刻着復雜的花紋，看起來很結實。他試着用扳手撬了撬，沒撬動。
“這裏面會是什麼？”他好奇地研究着鎖孔，“不會是實驗基地留下的寶貝吧？”
【星軌734：可能是廢棄的能量塊。】彈幕又冒了出來。
“能量塊？能給煤球用嗎？”商雲敘問。
【星軌734：低級能量塊可以維持基礎運轉。】
商雲敘來了精神。他找了根細鐵絲，學着電視裏的樣子，往鎖孔裏捅了捅，搗鼓了半天，居然真的聽到“咔噠”一聲，鎖開了。
他打開盒子，裏面果然放着幾塊銀白色的方塊，像壓縮餅幹，表面有藍色的紋路在緩慢閃爍。
“這就是能量塊？”他拿起一塊，分量很輕，手感冰涼。
煤球聞到味道似的，立刻湊了過來，用鼻子嗅了嗅，喉嚨裏發出急切的“嗚嗚”聲。
“給你。”商雲敘把一塊能量塊放在地上。煤球立刻撲過去，小口小口地啃了起來，藍色的紋路在它嘴裏亮起，又慢慢暗下去。
看着煤球吃東西的樣子，商雲敘突然覺得有點餓了。他看了看情緒值：8點，還差2點。
“系統，怎麼才能再賺2點？”
“要不宿主表演個才藝？”系統提議，“比如唱歌？跳舞？”
商雲敘翻了個白眼。他五音不全，跳舞更是順拐，別把僅剩的觀衆嚇跑了。
他環顧四周，目光落在窗戶透進來的陽光上。光斑裏的塵埃還在飛舞，像無數細小的星星。他突然有了個主意。
他走到倉庫門口，撿起一塊光滑的金屬片，對着陽光調整角度，讓反射的光點在牆上移動，像只追逐嬉戲的蝴蝶。
“煤球，看這裏！”他笑着晃了晃金屬片。
煤球立刻被光點吸引了，忘了嘴裏的能量塊，一瘸一拐地追着光點跑，冰藍色的眼睛裏滿是好奇，喉嚨裏發出興奮的“咕嚕”聲。它跳起來撲向牆上的光點，卻每次都撲空，滑稽的樣子像個沒經驗的小貓。
商雲敘笑得停不下來，手裏的金屬片晃得更快了。煤球追得更歡了，受傷的腿似乎都忘了疼。
就在這時，手環屏幕亮了。
“叮！檢測到觀衆‘星軌734’產生‘輕微笑意’情緒，情緒值+2！當前總情緒值：10！”
“太好了！”商雲敘立刻打開系統商城，兌換了一支基礎營養劑。
手環旁邊的空間微微波動了一下，一支銀灰色的軟管憑空出現，落在地上。他撿起營養劑，拔掉蓋子，猶豫了一下，還是擠了一點放進嘴裏。
味道很奇怪，有點像沒加糖的豆漿，又帶着點金屬的腥氣，算不上難喝，但絕對不好喝。咽下去之後，肚子裏果然傳來一陣暖意，飢餓感緩解了不少。
“總算活下來了。”他鬆了口氣。
煤球已經吃完了能量塊，它走到商雲敘腳邊，用頭蹭了蹭他的手，然後蜷縮在他腳邊，閉上眼睛，像是要睡覺。陽光照在它灰黑色的背上，鍍上了一層金邊，看起來居然有點……溫馨。
商雲敘靠在貨架上，看着腳邊的煤球，又看了看窗外依舊荒涼的荒漠，心裏突然踏實了不少。
雖然這裏很危險，很貧瘠，未來還有很多未知，但至少，他不是一個人了。
就在他準備眯一會兒的時候，手環屏幕突然彈出一個提示：
【檢測到新的觀衆進入直播間……當前在線人數：2。】
商雲敘愣了一下，看向屏幕。新進來的觀衆ID是“綠葉11”，頭像居然是一片小小的、嫩綠的葉子圖案。
還沒等他反應過來，“綠葉11”就發了一條彈幕：
【這裏是……培育基地？我好像看到了活的……動物？】
商雲敘看着那條彈幕，心裏一動。這個新觀衆，似乎對“活物”很感興趣？
他低頭看了看腳邊睡得正香的煤球，又抬頭望向窗外的荒漠，突然覺得，這10點情緒值，可能只是個開始。
而在遙遠的星際醫療中心，一個穿着白大褂的年輕研究員正盯着屏幕裏那個灰撲撲的倉庫，手指懸在虛擬鍵盤上，眼神裏帶着某種久違的、被稱爲“期待”的情緒。
她的終端屏幕上，還開着另一個窗口，顯示着“失感症患者情緒激活實驗方案”的標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