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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念走出小區,攔了輛出租車回到學院的職工宿舍。
八人間的宿舍嘈雜擁擠。她向來只在加班太晚時才勉強在這裏湊合一宿。
此刻站在宿舍門口,她忽然意識到自己已無處可去。
那個稱之爲“家”的地方,她回不去了。
而沈辭的別墅,既然決定解除婚約,自然也沒資格再踏入半步。
“喲,這不是攀上高枝的阮助教嗎?”靠窗的床鋪傳來一聲嗤笑。
“怎麼,沈家的別墅住不慣,來體驗我們平民生活了?”
“可不是嘛,要不是她走運救了沈醫生妹妹,那種人家能瞧得上她?一個左耳聾了的殘疾人?”
說完,她譏笑一聲:“拿救命之恩逼婚,真夠下作的。”
阮念攥緊拳頭,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她剛要反駁,忽然被一道熟悉的身影護在身後。
沈辭的聲音冷冽。
“阮念是我未婚妻,誰再敢亂嚼舌根,我不介意讓各位見識見識什麼叫‘豪門’手段。”
說完,沈辭一把攥住阮念的手腕,將她拽出宿舍門外。
“阮念,沈家的別墅不夠你住嗎?非要跑到這種地方來丟人?”
阮念怔怔望着他,那句哽在喉間的“謝謝”還未說出口,沈辭又繼續說道。
“怎麼不說話?要是傳出去沈家的未婚妻在八人間宿舍被人欺辱,你讓我怎麼跟老爺子交代?”
阮念瞳孔猛地一縮。方才他承認她是他未婚妻的那點悸動,此刻被這句話碾地粉碎。
原來他震怒的不是她受辱,而是沈家的名譽被染上污點,他父親那邊不好交代。
她自嘲地扯了扯嘴角,終於問出了盤旋已久的問題。
“你怎麼會來這裏?”
沈辭聲音冷冽:“明天要和晚喬來調研聾啞人醫案,提前來見院長。”
又是江晚喬。
阮念死死咬住下唇,直到嚐到血腥味才發出聲:“嗯。”
.......
翌日,阮念將厚厚一沓資料遞給沈辭。
江晚喬翻閱時驚呼出聲:“天!這些病例數據竟然追溯到五年前!”
“阮小姐太厲害了,換做是我根本做不到。”
阮念平靜地點頭。確實不容易。
從沈辭隨口提了句“需要聾啞人病理數據”那天起。
她白天在學院授課,晚上走訪各個聾啞機構,五年間用雙腳丈量出這份沉甸甸的數據。
只爲了能讓沈辭的醫學研究有一點突破。
可沈辭聽後卻只是隨手翻了翻,轉頭對江晚喬輕笑。
“這些基礎工作不值一提,要論真本事,哪比得上你做醫生救死扶傷。”
阮念的指尖微微發抖。就因爲他五年前隨口一句“需要數據”。
她跑斷了腿收集的資料,在他眼裏竟如此不值一顧。
阮念望着眼前這一幕。
她十五年來拼命追趕都得不到的認可,江晚喬甚至無需伸手就能輕鬆獲得。
“你們先看,我回宿舍。”她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
剛轉身就被沈辭拽到走廊拐角。
他壓低的嗓音裏帶着不耐:“昨天不是讓你搬回去?”
見她沉默,突然露出恍然的表情,“阮念,你是在和我鬧脾氣嗎?”
“就因爲上次晚喬給你送助聽器?”
“她真的不知道你車禍的事情,她沒想到會傷害到你。”
見她還是不語,語氣突然放軟:“再說,晚喬心思細,要是知道你住宿舍,肯定要自責的。”
最後這句像把鈍刀,緩緩割開她心口。
原來他擔心的一直都是江晚喬會難過。
她攥緊拳頭,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變得平靜:“沈辭,我沒鬧。”
“婚約已經取消了,我再住在沈家不合適了。”
身後突然傳來江晚喬甜軟的呼喚:“阿辭,這個數據我看不懂,你能過來幫我看看嗎?”
聽後,沈辭幾乎是條件反射地轉身邁步,走出三步突然頓住。
“阮念,你剛才......說什麼?”他蹙眉回望,語氣裏帶着心不在焉的困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