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開學第一天，我懷着對學術殿堂的憧憬和一絲緊張，走進了劉教授的辦公室。

劉教授五十歲出頭，一身剪裁得體的名牌西服，戴着金絲眼鏡，頭發梳得一絲不苟，渾身散發着一種成功人士的優越感。

「都到了，那就按順序做個自我介紹吧。」劉教授靠在昂貴的皮椅上，語氣平淡，「主要說說，家裏的情況。」

另外兩個博士同學的介紹，讓我開了眼。一個父親是上市公司高管，一個母親是三甲醫院的主任。

劉教授聽着，臉上始終掛着滿意的微笑，頻頻點頭。

輪到我時，我有些局促地站起來：「老師好，我叫林默，我來自一個小城市，我的父親是......一名環衛工人。」

話音剛落，我明顯感覺到辦公室的空氣凝固了。劉教授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他抬起眼皮，用一種審視的目光上下打量着我，眼神裏充滿了毫不掩飾的鄙夷。

「環衛工？」他冷笑一聲，那聲音不大，卻像針一樣扎人，「呵，我們學校的門檻現在是越來越低了。一個掃大街的兒子，能有什麼學術出息？」

這話像一盆冰水，從我的頭頂澆到腳底。我的臉瞬間漲得通紅，血液沖上大腦，憤怒和屈辱交織在一起，讓我幾乎想當場反駁。

可我不能。我死死地攥着拳頭，指甲深深地嵌進掌心，用疼痛來提醒自己保持理智。

我身後，是繼父二十多年風雨無阻掃大街的背影，是他爲了我那高昂的學費和生活費，一分一毫攢下的血汗錢。我不能因爲一時的沖動，毀掉他全部的期望。

劉教授見我低頭不語，臉上的輕蔑更濃了：「不過，既然你考進來了，我也不能把你怎麼樣。但我把醜話說在前面，你這種家庭出身的學生，見識和根基都差得遠，想從我手底下混個畢業證，門兒都沒有！你考上博士，純粹是走了狗屎運，以後要是不想被我退學，就得拿出比別人多十倍的努力，聽明白了嗎？」

這番話，每一個字都像一把刀，深深地刻在我的心上。

我強壓下翻涌的情緒，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老師，我會努力的。」

從那天起，劉教授對我的「特殊關照」就開始了。

每次分配任務，最繁重、最枯燥、最沒有技術含量的活兒，永遠都是我的。而那兩個家境優越的同學，則負責那些輕鬆又能出成果的部分。

「林默，去，把實驗室這幾年的舊數據全部重新整理歸檔。」劉教授指着牆角堆積如山的資料夾，語氣不容置喙，「這周內必須弄完。」

那是我一個人根本不可能完成的工作量，但我不敢有任何異議，只能默默點頭，然後通宵達旦地泡在資料室裏。

另外兩個同學，在劉教授的授意下，也漸漸開始孤立我。他們聊的是出國旅行、是名牌奢侈品、是普通人一輩子都企及不了的生活。

「林默，周末我們去馬場騎馬，你去嗎？」有一次，那個叫王凱的同學狀似無意地問我。

我只能苦笑着搖頭：「我周末得在實驗室加班。」

「又是加班？你的人生也太無趣了吧。」另一個女同學張雪撇了撇嘴，「算了，估計你也沒見過那樣的場合，去了反而不自在。」

諸如此類的冷嘲熱諷，我早已聽得麻木。我一遍遍告訴自己，我是來做學問的，不是來交朋友的，只要能拿到學位，一切的忍耐都是值得的。

可我沒想到，劉教授的刁難，遠不止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