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傅雲一向瀟灑不羈,喜歡打趣。雲惜月淡淡應了一聲。
聽到玉嬋師姐說師弟帶了一個女子上山,那個女子有些像雲惜月。
他立馬來了霧隱山想看看那位像雲惜月的女子究竟是何方神聖?
他原以爲聽到眼前女子聽他說她長得很像沈墨儒的前妻時會認爲沈墨儒把他當替身,定會紅着眼圈嗚嗚咽咽吧嗒吧嗒掉金珠子,誰知道眼前女子只是迷茫了一瞬,那雙好看的眼睛又恢復了明亮並無半分委屈,僅僅只是“哦 ”了一聲。
傅雲望着窗外的雪原繼續添油加醋,“雲惜月離世那日,沈師弟一夜間白了頭。”
她相信太陽能從西邊升起也不會相信,沈墨儒會爲她一夜白頭,一定是傅雲在胡說。
“原來沈仙君的白發,竟是因思念夫人所致,沈仙君真是癡情。” 雲惜月假裝敬佩。
傅雲挑眉,語氣帶着幾分不解:“你不難過?”
雲惜月眨了眨眼:“我該難過嗎?”
尋常女子若是知道自己心愛的郎君心中藏着旁人,自己不過是個影子,定會悲痛欲絕。
可這姑娘不僅不在乎沈師弟曾有發妻,甚至對自己只是 “替身” 毫無芥蒂,仿佛事不關己。
看着面前女子那雙疑惑的眼睛,傅雲產生了疑惑。
“主人,該用早膳了。”
雲惜月抬眼,只見小道童端着食盤走進來,將早膳擺上方桌。
撒滿翠綠蔥花的龍須面氤氳着熱氣,雲吞皮薄餡鮮,一碟紅果糕軟軟糯糯。
她的注意力瞬間被食物吸引,快步走到桌前坐下吃起雲吞來。
見傅雲看自己,雲惜月把一碗龍須面推到他面前,“仙君吃嗎?”
女子吃得很香甜,沒有半分得知自己是替身的頹喪,胃口極好。
傅雲看了一眼,沒吃那龍須面。
“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不容雲惜月拒絕,他抬手拉住她的衣袖。
白光一閃,飯吃到一半的雲惜月只覺眼前景物驟變,已然被傅雲帶着離開了攬月閣。
眼前矗立着一座半舊的小院,院中有一棵老桃樹,桃花開得正盛,粉白的花瓣在微風中簌簌飄落,鋪了滿地。
屋內桌椅板凳擺放得整整齊齊,纖塵不染,卻空無一人,透着幾分寂寥。
這裏是她和沈墨儒在凡間的家,她和沈墨儒成親後在這裏住了大半年,後來才般到了雲嵐宗,那時候她在知道沈墨儒不是普通人,他是修爲高深的沈仙君。
往事不堪回首。
“仙君,帶我來這裏做什麼?” 雲惜月環顧四周,輕聲問道,“這戶人家似是無人居住,我們這麼闖進來合適嗎?”
“這裏是沈仙君與他夫人在凡間的居所。” 傅雲嘆了幾口氣,“自師弟喪妻後,他每日都會來此打掃,將這裏維持得與從前一模一樣。他對他夫人的癡情,可見一斑。他對你好,將你帶回宗門,不過是因爲你生得像她罷了。”
傅雲說話時,目光一直緊鎖着雲惜月的神情,可她眼眸中平靜無波,沒有半分失落或怨懟。
他接着道:“沈師弟心中只有他夫人一人,你留在他身邊,終究是竹籃打水,得不到他的心。你於他而言,不過是個代替品。”
“得到他的心?我爲何要得到沈仙君的心?”雲惜月要被氣笑了,早在十七年前,她對沈墨儒的心已經死了。
曾經的三年,是她瞎了眼。
傅雲一愣:“你不喜歡沈仙君?那你留在他身邊,圖什麼?莫非是想與他雙修,借此延長壽命?”
“雙修?” 雲惜月恍然大悟,原來傅雲誤會了,竟以爲她與沈墨儒有什麼私情。
“傅仙君,不是你想的那樣!” 她忙開口想要解釋。
話音未落,眼前驟然一晃,傅雲的身影憑空消失了。雲惜月眨了眨眼,發現自己已然走出了小院,身處一片荒山野嶺之中。
山中林木茂盛,遮天蔽日,白霧彌漫如紗,讓人難辨方向。
“傅仙君?傅仙君?” 她連聲呼喚,聲音在林中回蕩,卻無人應答。
傅雲…… 他不會是丟下自己走了吧?
雲惜月在原地等了許久,四周依舊靜得可怕,只有風吹樹葉的簌簌聲,以及遠處偶爾傳來的不知名野獸的嘶吼。
這林中有野獸不能再等下去了,雖然在林中辨不清東西南北,但上下山路她還是認得的,只能先下山再做打算。
山路陡峭溼滑,走起來極不平穩。雲惜月腳下一滑險些失足摔下去,幸好及時扶住了身旁的樹幹。
不知走了多久,腳上鑽心的疼,雲惜月在樹下坐下來脫掉鞋襪,腳底板上已經已經磨出了好幾個水泡。
傅雲是怎麼想得,怎麼會以爲她想和沈墨儒雙修。
他雖然持久,但一點也不知道憐香惜玉。
正想着,四周的樹葉忽然發出一陣急促的簌簌聲。雲惜月心中警惕起來,下意識抬眼望去,身子瞬間僵在原地。
不遠處的茅草叢裏,一條青蛇正蜿蜒而出,有成年男子的手腕般粗細,墨綠的鱗片在斑駁的光影下泛着冷光,分叉的鮮紅信子 “嘶嘶” 地吞吐着,那雙綠油油的眼睛死死盯着她。
她自小怕蛇,此刻渾身汗毛都豎了起來。
慌亂間忘了還光着腳,轉身就朝着反方向跑。
可那青蛇的速度快得驚人,“沙沙” 的爬行聲如催命符,緊緊跟在身後,離得越來越近。
山路本就崎嶇,她赤着的腳掌被碎石和枯枝硌得生疼,慌不擇路間,腳下忽然一絆,竟是踩在了一塊鬆動的尖石上。
腳踝猛地一歪,劇痛傳來,雲惜月驚呼一聲,整個人重重摔在地上,手掌和膝蓋都蹭破了皮,滲出血珠。
還沒等她爬起來,那青蛇已經追到跟前,高昂着三角形的頭顱,張開的大口裏隱約能看見尖利的毒牙。
絕望之際,一道清冷的劍光驟然劃破天空,“唰” 的一聲脆響。
雲惜月只覺眼前寒光一閃,再定睛時,那條青蛇已被斬成數段,墨綠色的蛇身抽搐了幾下便沒了動靜,殷紅的鮮血順着石板路緩緩蔓延,染紅了身下的枯草。
“阿月。”
喚她的聲音如玉石相擊,清潤好聽。
雲惜月淚眼朦朧地抬頭,只見那道熟悉的白色身影正站在不遠處,手中長劍還凝着一絲未幹的血跡。
積攢了一路的委屈與恐懼在此刻徹底崩塌,她再也忍不住,淚水奪眶而出,顧不上腳踝的劇痛和身上的擦傷,踉蹌着撲進他懷中,雙臂緊緊環住他的腰身。
“沈墨儒……” 她哽咽着,眼中的淚水就像斷了線的珠子不住地涌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