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飯是在分局食堂解決的。
蘇強扒拉着飯，嘴裏還在嘟囔：“你說這王琦，圖啥呢？一個老師，得罪七八個人，這得是捅了多大的馬蜂窩？”
何超沒說話，他想的更深。
這根本不是一次有預謀的、幹淨利落的謀殺。
更像是一場……泄憤的狂歡。
吃完飯，兩人剛回到辦公室，就被譚宗平叫了過去。
“怎麼樣，卷宗看得差不多了吧？”
“報告譚隊，看完了。”蘇強道。
“頭兒，基本情況都了解了。”何超也跟着說。
“行，給你們找點消食的活兒。去碭山鎮，再走一趟。”
“啊？”蘇強當場就垮了臉，“頭兒，那地方……不是都快被咱們同事踏平了嗎？還能有啥線索啊？”
“廢什麼話？”譚宗平眼睛一瞪，“之前是之前，你們是你們。死馬當活馬醫，懂不懂？萬一你們倆命好，瞎貓碰上死耗子了呢？”
蘇強還想再說點什麼，卻被何超一把拉住了。
“是！保證完成任務！”
去案發現場？
他正求之不得呢。
系統，準備好，咱們要去上班打卡了。
從辦公室出來，蘇強就憋不住了，一路都在吐槽。
“超子，你剛才拉我幹嘛？譚頭這不明擺着是沒招了，讓我們去碰運氣嘛。這大熱天的，在辦公室摸魚吹空調不香嗎？非得去那鳥不拉屎的地方曬太陽。”
“摸魚能破案嗎？”
“破不了啊。”
“那不就得了。”何超拍了拍他的肩膀，“別抱怨了，就當是帶薪旅遊。萬一真有發現呢？到時候獎金下來，請你吃大腰子。”
“我信你個鬼，你個吃燒烤連腰子都不點的家夥。我看你是想立功想瘋了。”
去碭山鎮的路不算好走，坑坑窪窪的。
碭山鎮不大，就是個普普通通的北方小鎮，鎮上常住人口也就四五十戶。
兩人把車停在鎮口的土路上，村頭槐樹下，坐着幾個老大爺。
何超和蘇強走了過去。
“大爺，跟您打聽個事兒。”何超掏出煙，遞了過去。
老大爺他沒接煙，擺了擺手，笑呵呵地看着他們。
“警察同志，又來啦？”
他旁邊一個皮膚黝黑的另一個大爺，則是嘆了口氣。
何超拿出王琦的照片：“大爺，您幾位再仔細看看，這個人，案發那幾天，你們在鎮上見過沒有？”
白發老大爺接過照片，然後遞給旁邊的大爺。
“老張，你看，我說的沒錯吧？我就說他們今天肯定還得來。”他朝張大爺一伸手，“拿來吧你！”
張大爺的臉頓時拉得老長，從兜裏摸出一包還沒開封的好煙，拍在白發老大爺手裏。
“給你給你！晦氣！”
說完，張大爺站起身，瞪了何超他們一眼，走了。
蘇強和何超面面相覷，有點懵。
白發老大爺解釋道：“兩位同志別介意啊。你們來得太勤了，跟上班打卡似的。老張頭就跟我打賭，說你們今天不來了，賭注就是他那包好煙。這不，我贏了。”
蘇強哭笑不得：“大爺，我們也不想來啊，這不是沒辦法嘛。”
“理解，理解。”老大爺點點頭，把照片還給何超，“這人啊，我們是真沒見過。你們之前也來問過好多遍了，全村都問遍了，要是見過，早說了。”
何超收起照片，沒有放棄。
“那最近這幾個月，鎮上有沒有什麼可疑的外來人？或者有沒有哪家突然來了不認識的親戚？”
老大爺搖了搖頭。
“這可說不好。咱們鎮子雖然小，但天天人來人往的，有走親戚的，有收山貨的，誰沒事記那個啊。記不清，真記不清。”
從大槐樹下離開，兩人直奔王琦那輛車被發現的地點。
蘇強轉了一圈，一無所獲。
“啥也沒有，比我臉都幹淨。”他一屁股坐在田埂上，“超子，白跑一趟啊。”
何超卻沒說話，
這裏，就是第一案發現場。
“凶手，有三種可能。”何超緩緩開口。
“第一，全是外地人。他們把王琦騙到或者綁到這裏，行凶後，把車留下，人跑了。”
“第二，全是咱們碭山鎮的本地人。”
“第三，本地人和外地人合夥作案。”
蘇強站起來：“第一種和第三種有可能，第二種不可能吧？這鎮子總共就這麼點人，低頭不見抬頭見的，七八個人合夥殺人，這麼大的事，能一點風聲都漏不出來？”
“你說的對。”何超點點頭，“但你想過沒有，七到九個人，目標這麼大，他們是怎麼在不驚動任何人的情況下，完成作案的？”
何超繼續分析：“碭山鎮的村民，白天基本都在田裏幹活。如果凶手是白天作案，這麼多人，這麼大的動靜，不可能沒人看見。所以，作案時間，只能是晚上。”
“晚上的話……”蘇強皺起眉，“那也說不通啊。這地方黑燈瞎火的，路又不好走，你看這田埂，窄得要命。要是一群不熟悉地形的外地人，深更半夜摸到這兒來，不摔幾個跟頭才怪。除非……”
“除非，有熟人帶路。”
這個作案團夥裏，必然有碭山鎮的本地人參與！
接下來的整個下午繼續排查。
碭山鎮，一共四十九戶人家，常住人口一百六十八人。
他們挨家挨戶地問。
全鎮一百六十八人，他們問了一百六十一個大人，剩下的七個，都是外出打工或者走親戚，暫時沒回來。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
蘇強累得癱在車裏。
“不行了，不行了，我感覺我這輩子的話都在今天下午說完了。一百多號人啊。”
何超擰開一瓶礦泉水，灌了幾口。
“走，再去那七戶人家看看，說不定有人回來了。”
剛下車，就迎面遇上白發老大爺。
“哎喲，兩位同志，還沒走呐？”老大爺招呼，“辛苦了辛苦了。這都飯點了，要不嫌棄，上我家裏吃口便飯？”
蘇強剛想拒絕，何超卻攔住了他。
就在這時，不遠處的巷子口，走出來一男一女。
兩人都穿着樸素的工裝。
他們低着頭，徑直朝着這邊走來。
何超的目光不經意地掃過去。
在他的視野裏，那一男一女的頭頂上，正浮動着一層淡淡的，卻無比扎眼的紫色。
那是系統標記出的顏色。
代表着，他們與王琦的死，有直接關系！
找到了！
他不動聲色地觀察着那兩個人。
而那個女人，此刻也抬起了頭，看到了路邊的白發老大爺，臉上露出了笑容。
“爸，我們回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