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蒙蒙亮。
那敲打了一夜的叮當聲，終於停了。
林建國癱坐在地上，手裏攥着幾個奇形怪狀的鐵片子，眼睛熬得通紅，卻亮得像兩盞燈。
他看着地上那個初具雛形的“鐵架子”，像是看着剛出生的孩子。
雖然只是用廢鐮刀片和破軸承拼湊出來的，但這玩意兒的結構，簡直巧奪天工。
每一處關節的連接，都精妙得讓他這個老偵察兵頭皮發麻。
“神了……”
林建國嘴唇幹裂，喃喃自語。
這哪裏是閨女隨手畫的塗鴉，這分明就是老天爺賞飯吃的寶貝！
就在這時。
“砰”的一聲巨響！
原本就搖搖欲墜的破木門，被人從外面狠狠一腳踹開。
風雪夾雜着一股子讓人作嘔的旱煙味，瞬間灌進了窯洞。
林建國還沒來得及把手裏的鐵家夥藏起來，幾個黑影就闖了進來。
爲首的那個，穿着件油得發亮的破棉襖，頭上頂着個癩痢頭，一臉橫肉。
賴頭李。
村裏出了名的二流子，平時遊手好閒，仗着跟公社某些人沾親帶故，在村裏橫行霸道。
“喲，林瘸子，還沒死呢？”
賴頭李一進門，那雙三角眼就賊溜溜地往炕上瞄。
看見炕桌上那沒吃完的半瓶AD鈣奶，他眼睛瞬間直了。
“好家夥！我就說你個死瘸子藏私！”
賴頭李幾步跨過去，一把抓起那個白綠相間的瓶子。
“這是啥好東西？都沒見過！”
他也不嫌髒，對着瓶口就想往嘴裏倒。
“放下！”
林建國撐着拐杖，猛地從地上站起來，一聲暴喝。
那是閨女的口糧！
賴頭李被這聲吼嚇了一跳，手一抖，瓶子差點掉地上。
但他很快反應過來，惱羞成怒地把瓶子往地上一摔。
“啪！”
剩下的半瓶奶灑了一地，白花花的，滲進了黃土地裏。
招娣正縮在被窩裏睡覺，被這一聲脆響嚇醒了。
小丫頭揉着惺忪的睡眼，一看地上的奶，小嘴一扁，眼淚就在眼眶裏打轉。
“甜水水……灑了……”
那是神仙叔叔給的，可好喝了。
林建國看着地上的奶漬，心疼得直抽抽，更是一股怒火直沖天靈蓋。
“賴頭李！你闖我家門，摔我東西，你想幹什麼？！”
賴頭李嘿嘿一笑，露出一口大黃牙。
“幹什麼？林建國，你少跟老子裝蒜！”
“當初你爲了給你那死鬼老婆治病，借了我二十塊錢，這都兩年了，連本帶利，該還了吧？”
林建國咬着牙，手裏的拐杖捏得咯吱響。
“我說過，等開春了，我去山上采藥，一定還你！”
“開春？等你開春，黃花菜都涼了！”
賴頭李往地上啐了一口濃痰。
“今兒個要麼還錢，要麼……”
他那雙渾濁的眼睛，在屋裏轉了一圈，最後落在了縮在牆角的大寶身上。
“沒錢也行，我看你家大寶長得還算結實。”
“隔壁王家莊的地主老財沒兒子，正想買個小子傳宗接代。”
“把你家大寶抵給我，那二十塊錢，就算兩清了！”
這話一出，窯洞裏的空氣瞬間凝固了。
大寶嚇得臉都白了，渾身發抖，死死抓着炕沿。
“爹……我不去……我不去……”
林建國只覺得一股血氣直沖腦門，眼珠子瞬間充血。
賣兒賣女？
他林建國就是餓死，就是把這身骨頭拆了賣了，也絕不幹這種喪盡天良的事！
“賴頭李！你敢動我兒子一下試試！”
林建國舉起拐杖就砸過去。
可他畢竟腿上有傷，又餓了好幾天，身子虛。
賴頭李側身一躲，反手就是一推。
“撲通！”
林建國重心不穩，重重地摔在地上。
那條剛噴了藥、正在愈合的傷腿磕在石頭上，疼得他悶哼一聲，冷汗瞬間就下來了。
“爹！”
大寶哭喊着撲過去。
賴頭李給身後的兩個狗腿子使了個眼色。
“動手！把那小子給我拽走！”
兩個狗腿子獰笑着沖上來，像抓小雞仔一樣，一把揪住了大寶的衣領。
“放開我！放開我！”
大寶拼命掙扎，又踢又咬。
“小兔崽子，還敢咬人！”
一個狗腿子反手就是一巴掌，抽在大寶臉上。
清脆的耳光聲，在窯洞裏格外刺耳。
大寶被打懵了，嘴角滲出了血絲。
炕上的招娣，把這一切都看在眼裏。
她雖然才三歲，不懂什麼叫高利貸，不懂什麼叫抵債。
但她看懂了。
這幾個壞人，打了爹，還要抓走哥哥。
那是給她捂腳的哥哥。
那是把紅薯讓給她吃的哥哥。
“哇——”
招娣終於忍不住了，扯着嗓子大哭起來。
“壞蛋！不許抓哥哥！壞蛋走開！”
小丫頭從炕上爬起來，抓起枕頭就往賴頭李身上扔。
枕頭軟綿綿的，砸在賴頭李身上，連灰都沒揚起來。
賴頭李嫌棄地一揮手，差點把招娣也帶下炕。
“哪來的賠錢貨，再哭連你一塊賣了！”
就在這一瞬間。
招娣的腦海裏，那個總是冷冰冰的機械音，突然炸了。
【警告！警告！】
【檢測到宿主直系親屬遭受暴力威脅！】
【檢測到宿主情緒波動突破臨界值！】
【該死！這群未開化的低等生物，竟敢動本系統的幼崽？！】
系統的聲音裏，帶着一股子讓人膽寒的暴怒。
它雖然嫌棄這個宿主智商低，嫌棄她流鼻涕。
但這是它的宿主！
是它在這個時空唯一的綁定者！
除了它，誰也不能欺負！
【啓動緊急防御協議！】
【正在搜索非致命性威懾武器……】
【叮！發放任務道具：全息投影嚇阻器（一次性）。】
招娣只覺得手心裏一熱。
幾顆圓溜溜、涼冰冰的東西憑空出現了。
看着像過年時候玩的玻璃彈珠，但是裏面好像有火在燒。
系統的聲音變得急促而嚴厲，像是教官在下達命令。
【招娣！聽着！】
【看見那個癩頭壞蛋了嗎？】
【把你手裏的珠子，用力扔到他臉上去！】
【扔準點！讓他知道花兒爲什麼這樣紅！】
招娣抽噎着，小手緊緊攥着那幾顆“玻璃珠”。
“神仙叔叔……扔了壞蛋就走了嗎？”
【對！扔了他就嚇尿了！快扔！】
招娣吸了吸鼻涕。
她那雙淚眼朦朧的大眼睛裏，閃過一絲堅定。
爲了救哥哥。
招娣拼了！
“壞蛋！打死你！”
小丫頭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把手裏那幾顆發光的珠子，狠狠地朝賴頭李砸了過去。
賴頭李正得意洋洋地指揮手下綁人。
突然看見炕上的小丫頭朝自己扔東西。
他下意識地想躲，嘴裏還不幹不淨地罵着：“小野種，還敢……”
話音未落。
那幾顆珠子就在半空中撞在了一起。
並沒有什麼石頭砸肉的悶響。
而是發出了一陣奇異的電流聲。
“滋滋滋——”
緊接着。
原本昏暗陰冷的窯洞，瞬間被一股詭異的紅光照亮了。
那光不是火光，帶着一種讓人心悸的幽冷。
空氣仿佛扭曲了。
一股濃烈的硫磺味和血腥味，憑空炸開。
“吼——！！！”
一聲震耳欲聾的咆哮聲，像是從地獄深處傳來的，震得窯洞頂上的土直往下掉。
賴頭李臉上的獰笑僵住了。
那兩個抓着大寶的狗腿子，手一哆嗦，鬆開了。
所有人都驚恐地瞪大了眼睛，看着窯洞的中央。
在那裏。
一團烈火憑空燃燒起來。
火光中，一只足有牛犢子那麼大的黑色巨獸，緩緩探出了頭。
它長着三個腦袋！
每個腦袋上都流着岩漿一樣的口水，獠牙比殺豬刀還長。
那六只眼睛，燃燒着綠幽幽的鬼火，死死地盯着賴頭李。
這就是系統爲了保護幼崽，特意挑選的最具視覺沖擊力的全息影像——
地獄三頭犬！
“鬼……鬼啊！！！”
賴頭李只覺得褲襠一熱，一股暖流順着流了下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