掛掉電話,我長長地舒了一口氣,仿佛將五年來的壓抑與委屈一並吐出。
顧總,顧銘遠。
這個名字在我腦海裏盤旋,帶着幾分不真實感。
我是在一次行業峰會上認識他的。當時我還是個初出茅廬的設計助理,跟着公司的總監去見世面。而他,是那場峰會的主辦方,年輕有爲的商界新貴,京海市鼎鼎有名的顧氏集團總裁。
他站在台上侃侃而談,意氣風發,仿佛天生就是焦點。
我只是台下不起眼的塵埃。
峰會結束後的晚宴上,公司總監帶着我去敬酒。我緊張得手心冒汗,端着酒杯的手都在微微發抖。
“顧總,這是我們公司新來的設計師,林曉,很有靈氣的一個小姑娘。”
顧銘遠聞言,目光落在我身上。他的眼神深邃,像是能看透人心。我緊張地低下頭,不敢與他對視。
“林小姐,你好。”他主動朝我舉了舉杯,聲音低沉悅耳。
那是我和他的第一次交集。
後來,因爲工作上的原因,我們又見過幾次。他似乎對我印象不錯,偶爾會和我聊幾句設計上的見解。他學識淵博,見解獨到,每次和他交談,都讓我受益匪淺。
我對他,有崇拜,有敬畏,但從不敢有任何非分之想。畢竟,我們是兩個世界的人。
直到半個月前,我因爲彩禮的事情和周浩家鬧得不可開交,心情煩悶,一個人在酒吧喝悶酒。
很巧,又遇到了他。
他那天似乎也心情不佳,一個人坐在角落裏。看到我,他有些意外,隨即端着酒杯走了過來。
“一個人?”
“嗯。”我點了點頭,酒精上頭,膽子也大了起來。
我們就那樣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我借着酒勁,把我的煩惱和委屈一股腦地全倒了出來。我說我有多愛周浩,我們曾經有多好,現在卻因爲錢鬧到要分手的地步。
他一直安靜地聽着,沒有打斷我,也沒有發表任何評論。
等我說完,他才淡淡地開口:“爲了一個不值得的男人,把自己搞得這麼狼狽,值得嗎?”
我愣住了。
“五十萬彩禮,”他輕笑一聲,語氣裏帶着幾分不屑,“就能看清一個人,一個家庭,這筆買賣,不虧。”
我當時被酒精沖昏了頭腦,哭着反問他:“你說得輕巧!你是有錢人,五十萬對你來說不算什麼!可對我家來說,那是我爸媽一輩子的心血!”
他沉默了。
就在我以爲他要離開的時候,他卻突然開口,說了一句讓我震驚到瞬間清醒的話。
“林曉,和我結婚。”
我以爲我喝多了,出現了幻聽。
“你……你說什麼?”
他看着我,眼神異常認真:“我說,和我結婚。我需要一個妻子來應付家裏的催婚,而你需要一個機會,擺脫現在的困境。我們可以協議結婚,婚後互不幹涉,財產各自獨立。我可以幫你解決那五十萬的彩禮,甚至更多。你只需要配合我,在我家人面前扮演好妻子的角色。”
我被他這個瘋狂的提議嚇到了,第一反應就是拒絕。
“顧總,你別開玩笑了,這不好笑。”
“我沒開玩笑。”他從西裝口袋裏拿出一張名片,遞給我,“這是我的私人號碼。如果你改變主意,隨時可以聯系我。這個提議,長期有效。”
說完,他便起身離開了。
我看着那張燙金的名片,久久沒有回過神來。
接下來的半個月,我沒有聯系他。我還在爲我和周浩的感情做最後的努力,我天真地以爲,五年的感情,不會那麼輕易就被金錢打敗。
然而,現實一次又一次地打我的臉。
直到今天,在周浩家,張翠芬那副醜惡的嘴臉,周浩那懦弱無能的樣子,徹底擊碎了我最後一絲幻想。
我終於明白,顧銘遠說得對。
五十萬,看清一個人,一個家庭,不虧。
既然這段感情已經爛到了根裏,那就沒必要再留戀。
與其在泥潭裏掙扎,不如快刀斬亂麻,開始新的生活。
而顧銘遠,就是我跳出泥潭的唯一機會。
回到家,爸媽看到我紅腫的眼睛,立刻緊張地圍了上來。
“曉曉,怎麼了?是不是周家又爲難你了?”我媽心疼地拉着我的手。
我爸氣得一拍桌子:“我就知道那家人不是什麼好東西!走,跟爸去把錢要回來!這婚咱不結了!”
我看着爲我憂心忡忡的父母,心裏一陣酸楚。
“爸,媽,”我深吸一口氣,努力擠出一個笑容,“你們別擔心,我跟周浩,已經斷了。”
“斷了?”我媽愣了一下,隨即眼眶就紅了,“斷了也好,斷了也好,省得你嫁過去受委屈。”
“那五十萬彩禮呢?他們肯退嗎?”我爸最關心的還是錢。
“爸,你放心,錢的事,我會解決。”我握住我爸的手,鄭重地說道。
我沒告訴他們我和顧銘遠協議結婚的事,我怕他們接受不了。我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找個合適的時機再跟他們坦白。
第二天一早,我從抽屜裏拿出戶口本,放進包裏。
鏡子裏的我,眼睛還有些腫,但眼神卻異常堅定。
林曉,從今天起,你不再是爲愛情卑微到塵埃裏的傻瓜。
你的人生,要爲自己而活。
我打車來到民政局門口,遠遠地就看到一輛黑色的賓利停在路邊。車身線條流暢,在陽光下熠ANA着低調而奢華的光芒。
車窗降下,露出顧銘遠那張英俊的側臉。
他今天穿了一身剪裁得體的黑色西裝,襯得他愈發挺拔。看到我,他朝我點了點頭。
我拉開車門坐了進去。
“戶口本帶了嗎?”他開門見山。
“帶了。”我從包裏拿出戶口本。
他接過,看了一眼,然後從副駕駛座上拿過一個文件袋遞給我。
“這是婚前協議,你看一下,沒問題就籤字。”
我打開文件袋,裏面是一份厚厚的協議。我快速瀏覽了一遍,協議內容和他那天在酒吧說的大致相同:協議結婚,爲期兩年,婚後財產獨立,互不幹涉私生活,女方需配合男方應付家庭和社交場合,作爲回報,男方將支付女方一筆可觀的報酬。
在協議的最後一頁,我看到了報酬的金額。
五百萬。
我倒吸一口涼氣。
我原本以爲,他說的“一筆可觀的報酬”,最多也就一百萬。沒想到,他一出手就是五百萬。
這筆錢,不僅能還清我爸媽爲我借的錢,還能讓他們安度晚年,甚至還有富餘。
“怎麼?嫌少?”見我遲遲沒有反應,顧銘遠挑了挑眉。
“不,不是。”我回過神來,連忙搖頭,“是太多了。”
“這是你應得的。”他語氣平淡,仿佛在說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這兩年,可能需要你犧牲很多,這筆錢,算是對你的補償。”
我看着他,心裏五味雜陳。
我們不過是幾面之緣,他卻願意花五百萬,來和我進行一場交易。
而我愛了五年的男人,卻爲了五十萬,將我棄如敝履。
多麼諷刺。
“我沒問題。”我拿起筆,在協議的末尾,籤下了我的名字。
“好。”顧銘遠收起協議,看了一眼手表,“走吧,時間差不多了。”
我們並肩走進民政局。
拍照,填表,宣誓。
整個過程快得像一場夢。
當兩本紅色的結婚證拿到手裏的時候,我還有些恍惚。
我就這樣,結婚了。
嫁給了這個只見過幾次面的男人。
從民政局出來,顧銘遠接了個電話,似乎有什麼急事。
“我讓司機先送你回去,晚上我過去接你,回老宅吃飯。”他言簡意賅地交代。
“回老宅?見你家人?”我心裏一緊。
“嗯,他們已經知道了。”他點了點頭,“你不用緊張,就當是演戲。記住,從現在開始,你是我顧銘遠的妻子。”
他的話,讓我有了一絲莫名的心安。
司機把我送回了家。我爸媽看到我手裏的結婚證,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曉曉!你……你這是幹什麼!”我媽指着結婚證,聲音都在發抖。
“你跟誰結婚了?周浩那小子?”我爸一把搶過結婚證,看到上面的名字,愣住了,“顧銘遠?這是誰?”
我知道這件事瞞不住,只能硬着頭皮,將我和顧銘遠協議結婚的事情,半真半假地告訴了他們。當然,我隱去了五百萬報酬的事情,只說顧銘遠是爲了幫我解圍,也是爲了應付家裏催婚,我們才決定協議結婚,兩年後就會離婚。
我爸媽聽完,沉默了良久。
最終,我爸嘆了口氣:“罷了罷了,孩子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了。只要你覺得不委屈自己就行。”
我媽則拉着我的手,紅着眼圈說:“曉曉,你受苦了。”
我知道,他們是心疼我。
晚上,顧銘遠準時來接我。
他換了一身休閒裝,少了幾分商場上的凌厲,多了幾分居家的溫和。
他還給我帶了一個禮盒。
“這是給爸媽的見面禮。”
我打開一看,裏面是上好的茶葉和補品。
我爸媽見到顧銘遠,雖然還有些拘謹,但看到他一表人才,談吐不凡,態度也緩和了不少。
“小顧啊,我們家曉曉,以後就拜托你了。”
“叔叔阿姨放心,我會照顧好她的。”顧銘遠說得一臉誠懇。
如果不是知道我們是協議結婚,我差點都要信了。
去顧家老宅的路上,我一直很緊張。
“別怕,”顧銘遠似乎看出了我的不安,主動開口,“我爺爺比較嚴肅,但我爸媽人都很好。你只要做自己就行。”
顧家老宅坐落在市中心的黃金地段,是一座古色古香的中式庭院。亭台樓閣,小橋流水,處處都透着低調的奢華和深厚的底蘊。
這和我之前去的周浩家那擁擠破舊的小區,簡直是天壤之別。
客廳裏,坐着三個人。
一位是頭發花白,精神矍鑠的老人,應該就是顧銘遠的爺爺,顧老爺子。
另外一對中年夫婦,氣質儒雅,應該就是他的父母。
“爺爺,爸,媽,我回來了。”顧銘遠拉着我的手,走了進去,“這是林曉,我妻子。”
我的手心瞬間冒出了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