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一出,所有人的臉色都變了。
逼死人,這個罪名,誰都擔不起。
蘇月棠沒有停,她往前又走了一步,氣勢更盛: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點!退一萬步說,就算我蘇月棠真的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那也該由政府、由公安來處理!
你們是什麼領導嗎?你們有什麼資格在這裏對我,對我的家人,進行審判?
我告訴你們,那七個男人是不是我丈夫,還有待查證,但我蘇月棠,是裴雲馳明媒正娶的妻子,這一點,全村作證,政府備案!你們當時還來我家吃過酒!”
她挺直背,聲音響徹整個場院:
“我男人的身份,你們比我清楚!他是軍人,在部隊裏保家衛國!我,就是堂堂正正的軍屬!
按照國家律法,破壞軍婚是重罪,那麼,公然侮辱、逼迫軍屬,又是什麼罪?你們今天,就是想以莫須有的罪名逼死一個軍屬嗎?要是我丈夫知道了,他追究下來,這個責任,你們誰來擔?!”
幾句話,把人直接幹懵了。
這個年代,軍人的地位崇高無比。
跟“軍”字沾邊的任何事,都不是小事。
村民們一個個面面相覷,臉上的幸災樂禍和鄙夷,全都變成了驚恐和後怕。
他們只顧着看熱鬧罵得爽快,卻忘了,蘇月棠還有這麼一重誰也動搖不了的身份!
玉秀嬸的臉色,瞬間從漲紅變成了煞白。
她坐在地上,連哭嚎都忘了,嘴巴張了張,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她的兒媳更是嚇得腿都軟了,躲在她身後,大氣都不敢出。
就在這時,大隊長蘇富貴背着手走了過來。
他老遠就聽到了這邊的爭吵,現在再一看這架勢,頭都大了。
“都幹什麼呢!幹什麼呢!一個個吃飽了撐的是吧!地裏的草都扯幹淨了是吧!圍在這裏像什麼樣子!”大隊長一聲吼。
玉秀嬸一看見大隊長,像是看見了救星,連滾帶爬地過去,哭訴道:“大隊長,你可要爲我們做主啊!李秀蓮她……”
“你給我閉嘴!”大隊長沒好氣地打斷她。
“我剛才都聽見了!月丫頭說得對!軍屬的榮譽,是能讓你們這麼糟蹋的嗎?你們一個個嘴上沒個把門的,早晚要闖出大禍!”
大隊長轉向蘇月棠,臉色緩和了些:“月月,你別生氣,這事兒,叔給你做主。”
他清了清嗓子,對着玉秀嬸婆媳倆,板起臉孔:“你們兩個,馬上給秀蓮嫂子和月月道歉!
另外,秀蓮嫂子臉上的傷,你們得賠醫藥費!還有這地上的雞蛋,你們自己不小心打爛的,還好意思找人賠?自己收拾幹淨!”
“大隊長,我們……”玉秀嬸想狡辯。
“怎麼?我的話不管用了是吧?”大隊長眼睛一瞪,“還是說,你們真想讓我把這事兒報到公社去,讓公社的領導來評理,看看侮辱軍屬到底是個什麼章程?”
赤裸裸的威脅。
玉秀嬸婆媳倆嚇得一個哆嗦,再也不敢多話。
她們不情不願地走到李秀蓮面前,低着頭,含含糊糊地說了句“對不住”。
然後,在大隊長的監督下,玉秀嬸從兜裏哆哆嗦嗦地掏了半天,拿出五毛錢,遞到李秀蓮手裏,算是醫藥費。
蘇老實沖蘇富貴嘆了聲氣,招呼老婆孩子進屋。
一進院子,李秀蓮就抱着蘇月棠哭了起來。
“我的好閨女欸!說得好!太給娘出氣了!”她抹着眼淚,又笑又哭。
蘇月棠拍着母親的背,輕聲安慰:“娘,以後再有這種事,你別一個人沖上去。你還有我,有爹,有哥哥們呢。要打架,也得等我們一起上,不能讓你一個人吃虧。”
李秀蓮被她逗笑,擦了擦眼淚,一挺胸膛:“我才不怕她們!下次她們再敢亂嚼舌根,我還這樣幹!看誰的骨頭硬!”
蘇月棠無奈地搖搖頭,心裏卻是暖洋洋的。
有這樣一個潑辣又護崽的母親護着,感覺很不錯嘛。
蘇老實默默拿桶在院子裏的水井打水,蘇家三兄弟圍着妹妹,七嘴八舌。
“妹,你剛才太厲害了!”
“就是!把那老虔婆說得一愣一愣的!”
蘇月棠看着家人重新煥發了鬥志,心裏鬆了口氣。
家人的支持,是她對抗外界所有惡意的底氣。
三天的時間,已經過去了大半天。
她必須盡快找到突破口,把那個隱藏在幕後的黑手,給揪出來!
蘇月棠明白,被動防守永遠找不到出路,必須主動出擊。
她要做的,不是去跟村民解釋,而是直接從源頭——那七個男人身上,找到破綻。
這七個人裏,退伍兵張磊脾氣火爆,萬元戶王大柱老實但固執,供銷員趙東升太過油滑,知青林文心思深沉……
思來想去, 蘇月棠覺得最合適的突破口是那個商人陳瑞。
陳瑞是這七個人裏最理智,也最有腦子的。
他是個商人,凡事講究證據和利弊。
只要能說服他,就等於撬動了這七人聯盟的基石。
打定主意,蘇月棠便開始準備。
她她從院子角落的藥罐裏,捏了幾片甘草,又從廚房的土灶裏舀了一瓢熱水,沖進一個搪瓷缸子裏。
李秀蓮看她要出門,緊張地拉住她:“月月,你又要去哪?那些人不是好東西,都隨時盯着你的,你別出去了!”
“娘,你放心。”蘇月棠拍拍母親的手,“我不去惹事,我去跟他們講道理。躲是躲不過去的。”
蘇家三兄弟立刻就要跟上,卻被蘇月棠攔住了。
“哥哥們,你們別去。”
“爲啥?我們怕他們欺負你!”蘇二勇急道。
蘇月棠搖搖頭,解釋道:“我一個人去,是去解決問題。你們都去了,就可能被人以爲我們是去找茬打架。放心,我有分寸。”
哥哥們將信將疑,但看着妹妹公社定的眼神,最終還是留在了家裏。
蘇月棠端着印着“爲人民服務”的搪瓷缸子,朝着村東頭那間剛打掃出來的空院子走去。
院子雖然打掃過,但依舊透着一股破敗氣。
三個大男人坐在院子的陰涼處,氣氛有些壓抑,還有四個男人不知所蹤。
他們有的在抽煙,有的在發呆,有的在擦拭自己帶來的東西。
蘇月棠的出現,立刻打破了院內的沉寂。
“騙子,你還敢來?”脾氣最爆的張磊“霍”地一下站了起來,眼睛瞪她。
其他人也都看了過來,眼神不善。
蘇月棠沒理會他們,徑直走到院子中央那張破舊的方桌旁,將搪瓷缸子放在桌上。
她的目光平靜地落在那個坐在主位、始終沒說話的商人陳瑞身上。
“我來找你談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