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樂瑤在東宮安穩住了三日，每日要麼跟着林蘇月學些女紅，要麼陪裴澤胤在花園裏追蝴蝶，偶爾還能吃到小廚房特意做的桃花酥，倒比初來時自在了許多。
轉眼到了回門的日子，她剛換上一身素雅的衣裙，就見裴昭赫身着常服站在殿外等候，身姿挺拔，神色溫和。
“走吧，別讓宋相和宋夫人等急了。”裴昭赫開口，語氣自然，沒有半分儲君的疏離。
宋樂瑤心裏一暖，點點頭跟上。
兩人坐上車駕，一路往丞相府去。
車窗外的街景飛快掠過，宋樂瑤看着熟悉的街道，想起三日前從這裏出嫁的模樣，再看看身邊從容的裴昭赫，忽然覺得，這場當初讓她滿心抗拒的婚事，竟在不知不覺間，有了不一樣的溫度。
到了丞相府門口，宋父宋母早已在門外等候，見兩人下車，連忙上前。
裴昭赫主動上前見禮，語氣恭敬卻不刻意，舉手投足間滿是得體。
剛進丞相府，裴昭赫便與宋父一同往書房去了，腳步聲漸遠，顯然是要商議正事。
宋母則拉着宋樂瑤的手，快步走進內院的廂房，落座後便急着問東問西，語氣裏滿是擔憂：“瑤兒，在東宮吃得慣嗎？太子待你如何？太子妃有沒有苛待與你？”
宋樂瑤正一一耐心回話，說着東宮的日常趣事，試圖讓母親安心。
忽然，宋母握着她的手緊了緊，輕輕嘆了口氣，眼底漫上一層愁緒，聲音也低了些：“你這婚事太急了，你兄長都還不知道。他要是曉得了，怕是要怪我們做爹娘的，怎麼就讓你這麼小的年紀，就嫁進東宮受拘束了。”
話裏的心疼與愧疚，像細針似的，輕輕扎在宋樂瑤心上。
宋樂瑤正跟母親說着裴澤胤鬧的趣事，聽見宋母突然嘆氣，心裏也跟着一沉。
她握着母親的手，輕聲安慰：“娘，您別擔心，兄長要是知道我在東宮過得好，不會怪您的。再說，這是聖上下的旨，您和爹爹也是沒辦法呀。”
宋母拍了拍她的手背，眼底滿是心疼：“可你才剛及笄，本該再自在兩年的。你哥哥最疼你，當初他去邊關前還特意囑咐，說要護着你，不讓你受半點委屈。要是讓他知道你這麼早就嫁進東宮，怕是要連夜從邊關趕回來問我們了。”
宋樂瑤想起兄長宋樂宸的模樣，心裏也泛起思念——兄長從小就護着她，每次她闖了禍，都是兄長替她擔着，還總給她帶邊關的小玩意兒。
她強壓下心頭的酸澀，笑着說：“等哥哥回來，我跟他說清楚就好啦。說不定他還會替我高興呢，畢竟太子和太子妃姐姐都待我很好，小皇孫還總陪我玩。”
正說着，外面傳來腳步聲，丫鬟進來稟報：“夫人，小姐，太子殿下和老爺議事結束了，說該啓程回東宮了。”
宋母這才收起愁緒，幫宋樂瑤理了理衣領：“那你在東宮好好照顧自己，要是有什麼事，就打發人回府說一聲。”
宋樂瑤點點頭，跟着母親往外走，指尖還攥着母親剛給的桃花酥布包，布料的溫軟透過指尖傳來，讓她心裏格外踏實。
穿過熟悉的庭院，遠遠能看見裴昭赫正站在府門口與宋父說話，身姿端正，神色溫和，倒沒有半分儲君的疏離感。
宋樂瑤心裏悄悄鬆了口氣，覺得這趟回門，不僅安了母親的心，也讓自己更盼着往後在東宮的日子了。
車駕剛停在東宮門口，宋樂瑤還沒下車，就聽見外面傳來一陣輕快的腳步聲。
車門掀開，裴澤胤就提着木劍跑了過來，仰着小臉，眼睛亮晶晶地盯着她：“側妃姐姐！你回門有沒有給我帶好吃的呀？”
一旁的裴昭赫剛下車，見狀無奈地搖了搖頭，伸手揉了揉兒子的頭頂，語氣帶着點哭笑不得：
“胤兒，沒規矩。該叫側妃娘娘，不許再這麼隨意叫‘姐姐’了。”
裴澤胤撇了撇嘴，卻沒反駁，只是眼巴巴地看着宋樂瑤手裏的布包，小聲嘀咕：“可是姐姐比我大不了幾歲呀……”
話裏的委屈勁兒，逗得宋樂瑤忍不住笑出了聲，連忙從布包裏拿出一塊桃花酥遞給他：“有的，給你留了桃花酥，快吃吧。”
裴澤胤眼睛一亮，立刻接過桃花酥，也顧不上跟裴昭赫拌嘴，小口咬了起來，酥渣沾在嘴角也不在意，含糊地說：“好吃！比小廚房做的還甜！”
宋樂瑤看着他這副饞樣，笑着掏出帕子替他擦了擦嘴角：“慢點吃，沒人跟你搶。我娘做了不少，都給你留着呢。”
裴昭赫站在一旁，看着兩人互動，眼底的無奈漸漸化成溫和的笑意，他輕咳一聲：“胤兒，吃完記得去書房練字，先生還在等着呢。”
裴澤胤嘴裏還塞着桃花酥，聞言瞬間垮了臉，卻還是點點頭：“知道了爹爹……”
他又看向宋樂瑤，小聲懇求，“側妃姐姐，等我練完字，你還能陪我去花園玩嗎？”
宋樂瑤剛要答應，裴昭赫先開口：“叫側妃娘娘。”
裴澤胤吐了吐舌頭，改口道：“側妃娘娘，求你啦！”
宋樂瑤忍不住笑了，點頭應下：“好，等你練完字，我們就去。”
裴澤胤這才滿意，拿着桃花酥，蹦蹦跳跳地往書房跑去。
看着他的背影，宋樂瑤轉頭看向裴昭赫，輕聲道：“殿下，胤兒他……很可愛。”
裴昭赫點點頭，語氣帶着幾分寵溺：“這孩子被我和太子妃寵壞了，沒什麼規矩。你別見怪。”
“不會的。”宋樂瑤搖搖頭，心裏滿是暖意——這樣的東宮，沒有她預想的冰冷，反倒處處透着煙火氣的溫柔。
晚膳時，膳食擺了滿滿一桌，裴昭赫坐在主位，林蘇月陪在一旁，裴澤胤則捧着碗，眼睛還時不時瞟向宋樂瑤手邊的點心碟。
宋樂瑤看着桌上熟悉的桂花糕，又想起白日裏裴澤胤喊她“姐姐”的模樣，猶豫了片刻，輕聲開口：“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往後……你們不用總叫我‘側妃’，叫我樂瑤就好。”
說完，她臉頰微微發燙，又補充了一句，聲音帶着點不好意思的軟糯：“總覺得‘側妃’聽着生分，而且太子妃娘娘叫我‘妹妹’，我也不太敢應……倒不如叫名字自在些。”
話一出口，桌上瞬間靜了靜。
裴澤胤率先眼睛一亮，放下筷子：“那我是不是可以叫你樂瑤姐姐啦？”
裴昭赫抬眼看向宋樂瑤，眼底帶着溫和的笑意，點了點頭：“也好，叫名字更顯親近。往後便叫你樂瑤吧。”
林蘇月聽着宋樂瑤的話，眼底的笑意更柔了，她拿起公筷，輕輕夾了一筷鮮嫩的蝦仁放進宋樂瑤碗裏，語氣親切得像自家姐姐：“是啊，樂瑤。你本就年紀小，在東宮不用總拘着那些規矩。”
她頓了頓，又補充道，特意讓語氣更輕鬆些：“往後那些早晚請安、每日奉茶的禮節，也大可不必日日來做，太費功夫。你若想過來聊天，便隨時來；想在自己殿裏歇着，也自在得很。”
宋樂瑤看着碗裏的蝦仁，又抬眼望向林蘇月溫和的眉眼，心裏像被溫水浸過似的，暖得發顫。
她連忙點頭，小聲道：“謝……謝謝太子妃娘娘。”話剛出口，又覺得“娘娘”二字仍有些生分，便又補充了句，帶着點靦腆的笑意，“也謝謝姐姐。”
一旁的裴澤胤立刻接話：“就是嘛！樂瑤姐姐就該自在些，這樣才能常陪我玩呀！”
裴昭赫看着眼前和睦的模樣，也跟着勾了勾唇角，給宋樂瑤添了杯茶水：“太子妃說得對，自在就好。”
宋樂瑤聽着兩人溫和的語氣，又看着裴澤胤期待的眼神，心裏暖暖的，低頭應了聲“好”，拿起筷子的手也輕快了不少。晚膳的氣氛，比往日更添了幾分自在的暖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