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霜雪僵在原地，像一尊被冰封的雕像。
林淵甚至沒有再看她一眼，徑直穿過教學樓，走向後街的校內咖啡廳。
時間，中午十二點整。
他需要一杯冰美式，來冷卻一下即將上演的好戲。
口袋裏的手機直播間，彈幕已經瘋了。
【臥槽！剛剛那個眼神！那是弟弟看姐姐的眼神嗎？那是獵人看獵物的眼神！】
【‘清空彈夾，等待射擊’，我宣布這是今年最屌的台詞！文化人罵人就是不一樣！】
【大姐已經跪了，下一個是誰？快點端上來吧，我已經等不及了！】
【根據大綱定律，應該是那個明星二姐！她最擅長搞輿論，肯定要來‘主持正義’了！】
咖啡廳裏人不多，學生大多去了食堂。林淵選了靠窗的位置，頭頂正上方，掛着一台60寸的液晶電視，正在播放午間娛樂新聞。
他剛坐下，咖啡還沒點。
“嘎吱——”
刺耳的刹車聲在咖啡廳門口響起。
緊接着，七八輛印着不同媒體LOGO的面包車，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鯊魚群，瞬間將小小的咖啡廳門口堵得水泄不通。
車門打開，數十個扛着“長槍短炮”的記者蜂擁而下。
人群分開，一輛白色的保姆車裏，走下來一個戴着香奈兒墨鏡，身穿白色長裙的女人。她身形高挑，長發微卷，妝容精致，但眼眶卻帶着一絲刻意爲之的紅腫。
林星瀾，微博粉絲八千萬的頂流女星，林淵的二姐。
她沒有走向咖啡廳，而是現在記者們的包圍圈中央，摘下墨鏡，露出一張我見猶憐的臉，聲音帶着恰到好處的哽咽。
“各位媒體朋友，我知道我弟弟就在裏面。請大家幫幫忙，給我幾分鍾，我想……我想勸他回家。”
她對着鏡頭，深深鞠了一躬。
“嘉言的事情，我們很難過。但林淵也是我的親弟弟，血濃於水。他年紀小，不懂事，被外面的人帶壞了，我們做家人的，不能放棄他。”
演技堪稱教科書級別。
幾句話，就把林淵定性爲“不懂事、被帶壞”，而她自己，則是“爲愛奔波、顧全大局”的好姐姐。
記者們的閃光燈瞬間亮成一片。
【林小姐，請問您弟弟爲什麼拒絕認親？】
【聽說他昨天在學校散播傳單，惡意中傷養子林嘉言，是真的嗎？】
【您這次來，是代表林家要對他采取什麼措施嗎？】
林星瀾擦了擦眼角並不存在的淚水，淒然一笑：“他是我弟弟，我能對他采取什麼措施？我只希望他能跟我回去，給爸媽和嘉言道個歉，一家人，沒什麼說不開的。”
說完，她不再理會記者，在經紀人和助理的護送下，推開了咖啡廳的門。
“叮鈴。”
門上的風鈴發出清脆的響聲。
所有鏡頭，在這一刻全部對準了窗邊那個安靜坐着的身影。
林星瀾走到林淵面前，臉上瞬間切換成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
“林淵，你看你都做了什麼？鬧夠了沒有？跟姐姐回家！”
她伸出手，想去拉林淵的胳膊，試圖上演一出“姐弟情深、浪子回頭”的戲碼。
林淵微微側身，避開了她的手。
他沒有說話。
他只是拿出了自己的手機，解鎖，指尖在屏幕上輕輕一點。
直播間的觀衆都屏住了呼吸。
【來了來了！主播又掏手機了！】
【上次掏手機，大姐差點心梗，這次呢？】
林星瀾見他一言不發，只顧着玩手機，心頭的火氣竄了上來，但礙於外面的鏡頭，只能繼續演戲，聲音哽咽。
“弟弟，我知道你受了委屈，但嘉言是無辜的啊！他身體不好，你這麼對他，是想逼死他嗎？跟姐姐走，我們回家，把一切都說清楚，好不好？”
她一邊說，一邊給身後的經紀人使了個眼色。
好戲的高潮來了。
然而，預想中林淵被親情感化或者惱羞成怒的場面，都沒有發生。
咖啡廳裏，那台60寸的液晶電視，原本播放着娛樂新聞的畫面，突然“滋”的一聲，黑屏了。
所有人都是一愣。
記者們，林星瀾，她的團隊，都下意識地抬頭看去。
下一秒，屏幕再次亮起。
出現的，不是新聞，而是一段視頻。
畫面是在一個燈光昏暗、裝修奢華的KTV包廂裏。一個腦滿腸肥、地中海發型的中年男人，正摟着一個女人的腰，一只肥膩的手，堂而皇之地放在了女人纖細的大腿上，來回摩挲。
而那個女人，沒有絲毫反抗。
她臉上掛着職業化的甜美笑容，正端起酒杯，湊到男人嘴邊，嬌聲說着什麼。
鏡頭拉近，給了女人的臉一個高清特寫。
——正是此刻站在林淵面前，一臉“聖潔”的頂流女星，林星瀾！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了。
門外，數十名記者，鴉雀無聲。
他們手中的相機，忘了按下快門。
他們的大腦，一片空白。
咖啡廳裏，林星瀾的經紀人，嘴巴張得能塞下一個雞蛋。
而林星瀾本人，臉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唰”地一下，褪得幹幹淨淨。
那張精心扮演的、楚楚可憐的臉，在視頻裏那個諂媚笑容的映襯下，顯得無比滑稽、無比醜陋。
“啊——！”
一聲尖叫，從林星瀾的喉嚨裏爆發出來。她像瘋了一樣指着電視，“關掉！關掉它！誰幹的！”
晚了。
視頻已經播放到了結尾。
在最後三秒的黑屏畫面上，一行白色的宋體字，緩緩浮現，像一道冰冷的判決書，烙印在所有人的視網膜上。
【林淵自制】
轟！
現場徹底爆炸！
閃光燈如同狂風暴雨，瘋狂地傾瀉在林星籃那張因恐懼和憤怒而扭曲的臉上。
“林星瀾！視頻是真的嗎？你和那個男人是什麼關系！”
“這就是你說的血濃於水嗎？！”
“請問這是你出道前的黑料嗎？！”
“不是的！是P的！是僞造的！”林星瀾語無倫次地尖叫着，狀若癲狂。
但所有人都知道，那高清的畫質，那流暢的動作，根本不可能是P的。
混亂的中心，風暴的源頭。
林淵緩緩站起身，將手機揣回兜裏。
他看都沒看那個已經崩潰的二姐，只是端起服務員剛送來的冰美式，輕輕抿了一口。
然後，他繞過那群已經徹底瘋狂的記者，推開門，走進了正午的陽光裏。
身後，是地獄般的喧囂。
林星瀾的手機，在這一刻瘋狂地響起。
第一個打來的，是她剛剛籤下的奢侈品代言品牌方。
“林小姐，我們的合作，立即終止！法務函稍後就到！”
網絡上，#林星瀾 陪酒#、#林星瀾 摸大腿#、#視頻水印 林淵自制#三個詞條，以火箭般的速度，在短短三十秒內，直接登頂熱搜，後面跟着一個猩紅色的“爆”字。
她的八千萬粉絲帝國，在這一刻，開始崩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