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北的秋雨纏綿又潤涼,幾場雨下去氣溫驟降,連空氣都透着股冷意,溫頌坐在車裏,她戴着只金絲邊框的眼鏡,穿了件高領緊身薄衣,搭了身灰色西裝,簡單幹練的搭配,配上溫頌那張臉,總有股禁欲誘惑的味道。
她剛掛了小叔溫行止的電話,正要吩咐司機去一趟工地視察項目進度,就接到了沈懷序打來的電話。
等了半個月才等來沈懷序的電話,但溫頌故意沒接,將他晾在了一邊。
溫頌這趟是被溫家小叔溫行止叫過去的,就是去處理周唐海上那批貨。
溫家和周家都是京裏老派的豪門,時間長盤根錯節,自然關系密切,合作共事也多,周老要歷練自己的孫子周唐,溫家這面子要給,海上那批貨裏就有溫家的東西,只是如今已經緩了周唐半個月,原材料早就供應不上,項目馬上就得停工。
溫家已經算是仁至義盡,只能再找新的供應商,溫頌就是爲這事兒來的。
雖然溫頌已經辭去在溫家總部的項目主管職位,但她手頭幾個要緊的項目卻還沒丟手,仍然在管。
說起來溫頌也算是靠地產業在溫家展露頭角的,她第一個項目就中了頭彩,拿下了京州大廈那塊市中心最繁華的地,有了這塊敲門磚,讓她有資格投入她小叔溫行止的陣營,之後又接連爲溫家拿下好幾個政府招標,也算是在溫家站穩腳跟,如今要去處理的是一個度假村的項目,基本只要投了就是穩賺不賠。
雖然溫頌在溫家勢頭正好,但自從她拿到既定的股份開始,溫頌就一直被打壓驅逐,現在溫頌只在溫家有個掛名的閒職,並沒有實權。
度假村在臨市,得有兩三個小時的車程,溫頌開了後座的窗,點了支煙。
她唇角勾起一抹笑,就是笑不達眼底。
溫頌倒是沒預料到周翎動作這麼快,不過想想也是,周翎這個私生子早就是迫不及待了。
雖然這點損失對周家這種豪門倒不算什麼事兒,但周唐這半個月就不太好受了,想必股東會上應該已經有不少人跟周老爺子提出質疑。
這種情形下溫頌倒沒繼續落井下石,反倒幫周唐聯系了那邊幾個專門處理國際條款的知名律師。
外人眼裏,溫頌一向和氣,即便周唐當着那麼多熟人的面對她說了些不中聽的話,但溫頌還是會不計較的幫他。
就連周唐也不疑有他,甚至打了電話來跟溫頌說了聲謝謝,就是語氣還是硬邦邦的。
也只有合作知情的周翎,看得出溫頌貓哭耗子假慈悲的姿態。
但又覺得溫頌對胃口。
即便是從小熟識的發小關系,她也是半點情面,都沒有給周家兄妹留。
周唐人在國外困着,而周佳從過完生日宴後,至今還禁足在家。
溫頌剛滅了煙,就收到了沈懷序發過來的短信,讓她來一趟熙策的總部大樓,跟他見一面。
除了工作,沈懷序能主動跟溫頌打電話發消息約見,實屬罕見。
溫頌指尖滑動,往聊天界面上翻,通常都是她給沈懷序發消息,而他只有簡短的幾個字或是只有一個嗯,有時候甚至都不回復,即便如此,溫頌還是上趕着討好沈懷序。
而上一次的聊天記錄還停留在半個多月前,溫頌問他有沒有空陪她挑一下訂婚的禮服,但沈懷序沒回她。
訂婚被毀後,她就派人去查了蘇南雪,也知道了她回國的航班時間,就在她要去挑訂婚禮服的那天晚上。
至於禮服是溫頌自己去挑的,溫頌並不是矯情的人。
沈懷序原本就是這種冷淡的性格,即便是他的父母和弟弟,沈懷序也不一定能有耐心,在蘇南雪出現前,跟其他人比起來,他對溫頌已經算是十分特殊,而溫頌這個未婚妻更是他親自挑選的。
對於從小就追在沈懷序身後愛慕他的溫頌而言,應該算是得償所願,可就在這關鍵的時刻,經年的努力頃刻之間就要化爲泡影。
溫頌是不會甘心。
想到這裏溫頌的眼神裏一片冰冷,旋即她點開了對話框回了沈懷序。
……
溫頌忙完就已經到了傍晚,她發消息跟沈懷序約了晚上六點見面,對於故意不接他電話的行爲,溫頌也順便解釋了一下自己在忙,沒接到電話。
而她剛進熙策的大廳就碰到了那位毀了她訂婚宴的蘇小姐。
蘇南雪。
她穿着身白色職業西裝套裙,搭着雙高跟鞋,有種別樣的小女人味道,就是跟她那張清純無害的臉卻很不搭,和溫頌這種高挑的身材不同,蘇南雪生得嬌小,但比例卻好,那身套裙裁剪得體,將她的身型勾勒的足夠完美。
特別是那雙水燦燦的大眼睛,被鑲嵌在一張溫柔似水的臉上,顯得格外靈動,更增顯了她長相的幹淨清純。
跟溫頌這種裝出來的溫柔不一樣,她連說話都是輕輕軟軟的,那副柔柔弱弱的小白花模樣,卻又有股別樣的韌勁兒,讓人能感受到她身上的力量感。
也難怪招人疼愛稀罕。
看樣子這幾年的留學生活也沒磨掉她身上的那股勁兒。
那股子兒招人厭煩的勁兒。
還和高中時一樣,令人同樣生厭。
溫頌站在不遠處望着廳內的蘇南雪,臉上還掛着得體的笑,讓人看不出端倪,只是微微有些發冷。
讓已經出來接她的吳秘書莫名的打了個顫栗。
不過溫頌還沒來得及會一會這位既是舊相識又是老同學的蘇小姐,就有人捷足先登,先一步上前給了這位蘇小姐一巴掌。
這一巴掌來得突然,不光作爲當事人的蘇南雪被打懵了,就連不遠處的溫頌都有些猝不及防。
大廳裏本就人來人往,給巴掌的這位小姐又太過肆無忌憚,下手沒個輕重,過分清脆響亮的巴掌聲頓時就吸引了衆人的注意力。
“蘇南雪,你這個不要臉的賤人!”
“還敢明目張膽的來熙策勾引沈總。”
“簡直不知廉恥!”
……
溫頌沒走,她倒是挺想點支煙細細品味一下這出戲,畢竟她一早就想給蘇南雪一巴掌。
而給蘇南雪巴掌的人,溫頌認識,是南城陳家的二小姐陳悅。
算起來溫頌跟這位陳二小姐還有段糾葛。
要是追溯起來還得回到兩年前,溫家那位祖母溫老太太的壽宴上。
當時陳家剛來京北發展,爲了搭上京圈這條線,有意跟溫家結交,雖然陳家來京後做事一向低調,但這位在南城被寵在陳家心尖尖上的二小姐卻是個張揚的。
陳悅跟着哥哥來參加溫老太太的壽宴,一眼就瞧中了宴會上鶴立雞群的沈懷序。
像這種往沈懷序身上撲的狂蜂浪蝶,溫頌見慣了,不甚在意,只是陳悅在宴會上打聽到沈懷序的女友是溫頌這個溫家旁枝的小姐,且還是從小死纏爛打才得來的名分時,她端着不屑的目光審視完溫頌,直接在溫家的主場上當衆說溫頌下賤。
說她這種身份的人怎麼配得上京北沈家的太子爺。
溫頌當時剛跟沈懷序確定關系,還是沈懷序在退了溫家正牌的大小姐溫嵐的婚後,親自指定的女朋友。
本就站在風口浪尖上,那些難聽的話溫頌聽慣了,往常根本不會在意,只是溫頌當時剛挨了巴掌,心情本就不爽利。
而溫頌不高興就總要給別人找找麻煩,給自己順順氣。
陳二就這麼撞到了槍口上。
但外人眼中的溫頌是和善的,她也從不在明面上跟人紅臉。
溫頌也只不過讓陳二在老太太的壽宴上摔了一跤,不僅讓陳悅撞碎香檳塔摔在一地的玻璃渣上,還讓壽誕上的另一個主角溫家最受寵的大小姐溫嵐淋了一身的香檳。
而溫頌就拿了杯酒站在角落裏安靜的看戲。
至今陳悅都覺得是自己倒黴,不僅自己在京北圈子裏面的第一次露臉出了醜,還將溫家的大小姐得罪透了。
讓陳家斷了跟京北溫家結交的路子。
看樣子陳二還沒得了教訓,在別人家的地盤上還敢這樣放肆。
蘇南雪也是倒黴,碰上了陳悅,京裏還沒有哪家的千金小姐會當衆罵得這樣難聽,大都是端着身份教養,就連周佳這種身價的也只是在生日宴上背後蛐蛐溫頌,仗着家中寵愛,陳二的確活得挺肆無忌憚。
“怎麼回事?”溫頌朝身後的吳秘書勾勾手。
吳秘書一直是在溫頌手下做事的人,她向前了一步朝溫頌匯報道:
“溫總,蘇小姐是來找沈總的,想替智合討一個競標的機會。”
熙策不是沈家的公司,而是沈懷序白手起家,一手建立的公司,而溫頌是陪着沈懷序從初期打拼上來的。
當然沈懷序對合作夥伴不算虧待,溫頌這些年賺了不少的錢,也投了不少別的產業,雖然是沾了沈懷序的光,但在業界溫頌的能力還算有口皆碑,有點分量。
溫頌雖然在溫家是個掛名,但在熙策卻是有實權的,不僅占有不少的股份,還是熙策的項目主管,蘇南雪想競標的項目就是溫頌負責的,在她來找沈懷序前,她就已經拿着競標書找過吳秘書,她自然清楚。
“智合?”
溫頌將這兩個字琢磨了一下,才想起來前兩年的確有家新能源科技公司勢頭正好,甚至那家公司的老板一躍成爲行業新貴,只是國家新政策一出台,他們轉型失敗,已經是瀕臨破產。
而智合的這位老板也是在國外留學回來,溫頌找人查過蘇南雪,知道這位智合的老板是蘇南雪的直系學長。
看樣子她是想替她師兄救下智合。
“我記得招標名單不是前幾天就定下來,下個月就要公示了。”
“是的,溫總,名單已經確認好了,月初就公示。”吳秘書回溫頌道。
這樣的話,蘇小姐看來是想走後門,說是只想要個競標資格,實際上是想越過這些流程,直接參與項目了。
而且很是不巧,智合跟陳家做的是同款產品。
也難怪陳悅急得跳腳,要是沈懷序真的應下了,招標名單上先被劃掉的就是南城陳家。
“你跟陳悅說的?”溫頌輕勾唇看向吳楠。
吳楠算是溫頌的人,對溫頌訂婚宴的事情多少是知道一些,她一向有眼力見。
吳楠湊近小聲道:“是陳小姐來交投標文件的終稿時恰好聽到的。”
就是這個恰好有多少故意的成分就不知道了,溫頌笑了笑,沒再繼續這個話題,倒是體恤道:“這幾個月的項目多,你也辛苦了。”
“等公示名單出來,我批給你半個月的假。”
“獎金翻倍。”
吳楠一陣欣喜,連忙謝了溫頌。
對於前台那邊的鬧劇溫頌沒再做理,更沒有多看一眼蘇南雪,溫頌從來不會做出像陳二這樣張牙舞爪的行爲,她有得是不動聲色又體面的法子讓她不好受。
甚至她犯不着親自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