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玉蘭聞言，拉着洛清顏的手，來到那空白的牌位前。
“你嫡姐的牌位在這，父親和娘商議過了，讓你嫡姐的牌位在祠堂過頭七後，送到京郊的寶靈寺供奉。”
洛清顏聞言，眉頭漸漸擰緊，看向那空白的牌位。
“嫡姐的牌位爲何是空白的？”
洛清顏知曉未出嫁的女兒死後，牌位不能放在自家祠堂供奉，但即便要拿去寺廟供奉，至少也要寫上姐姐的芳名才對。
凌玉蘭被問住，轉頭看向身後的洛正業。
“清顏，你嫡姐此次出事，如今只有爹娘，還有你嫡姐的貼身丫鬟綠梅知曉，並未對外宣揚。”洛正業一臉嚴肅道。
“我哥洛清陽也不知曉此事？”
洛清顏知曉自己還有個嫡兄，她想不明白眼前的父母爲何要掩蓋嫡姐的死訊。
“嗯，你長兄並未知曉此事。”洛正業點頭。
“爲何？”
洛清陽是洛家嫡長子，連他都不知曉此事，爲何眼前的一雙父母會讓她一個流落在外的女兒知曉此事？
“清顏，洛家女是皇家內定的皇家媳，歷代，皇家都會娶或納洛家女爲皇後或妃嬪。”
洛正業看着和嫡長女長得一模一樣的嫡次女，鬆了一口氣。
還好當年自己的夫人生了雙生女，不然出了這檔子事，他洛家無法與皇家交待。
“爲何偏偏是洛家女？”洛清顏從小不在京城生活，對皇家一無所知。
“聽聞開國以來，皇室蕭家得一位高僧提點，說蕭家若要江山永固，後宮的女子中必須要有我們洛家女。”洛正業神色嚴肅道。
洛清顏還有什麼不明白的，眼前的一雙父母是想讓她替嫡姐進宮爲妃。
她盯着讓她寒心的父母，眼神慢慢變得冰冷。
“這等無稽之談，皇家也信？”
“信與不信是皇家的事，如今你姐已不在，你回了洛府，父親讓你替你姐入宮爲妃。”洛正業嚴肅道。
“我聽嫡姐說過，洛府還有不少庶女，你讓她們進宮，別扯上我。”
洛清顏冷漠地看着洛正業，斷然拒絕。
“太後見過你嫡姐，對你姐很是滿意，如今禮部已經定了聖上納妃的吉日，無論如何，爲了洛家，你都要進宮爲妃。”
洛正業目光如炬盯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女兒，這個養在江湖上的孩子，終究不似養在自己膝下，懂得敬畏，他發現和眼前的女兒溝通甚是困難。
“如果我說不呢？”洛清顏眉頭緊擰，眼神越發冰冷。
“那就綁着你上花轎。”洛正業身居高位，此刻他說的話便是命令。
洛清顏震驚地看着她的“好父親”，沒想到此次回家竟是這般境況。
父親不管嫡姐的枉死，還強行讓她替嫁入宮，她憎恨自己姓洛。
洛清顏神色驟變，臉上迅速凝結了一層寒霜。
“你就不怕我到處宣揚我是替嫁入宮？”
見女兒油鹽不進，洛正業正色道：
“你不敢，欺君乃是殺頭之罪，洛家上百條人命都系在你一人身上，還有，百藥宗那邊，父親派了不少死士圍着，只要你反抗，百藥宗立馬在江湖上消失得無影無蹤。”
“你，你敢！”洛清顏握緊拳頭，太陽穴旁的青筋猛然暴起。
女兒如此動怒，洛正業放緩了語氣。
“你難道不想爲你姐報仇？你看這東西。”
洛正業說着，從袖袋裏掏出一朵黃色的簪花，遞給洛清顏。
洛清顏正氣着，冷眼盯着簪花並未伸手去接。
“這是在你嫡姐出事之地發現的簪花，爲父查過這簪花出自宮中，三個月前，太後生辰，命宮中工匠打造了一批這樣的簪花，贈與當日所有參加太後生辰宴的官家小姐。”
那簪花是嫡姐出事時的證物，洛清顏這才伸手接過。
“你堂堂丞相，竟沒查出線索？”
“查過，但查不到有效的線索。”洛正業看着那簪花，無奈嘆了口氣。
他的嫡長女從小是按照皇後的規格教養長大，如今遭此劫難，他心痛的同時，更是不甘。
“爲父認爲，有人要阻止你姐入宮，方才下此毒手，所以，你入宮能更方便找到你姐的仇人，爲你姐報仇。”
洛正業一直知曉姐妹倆關系好，時常偷偷見面，他篤定，眼前的嫡次女一定會爲自己的嫡姐復仇。
洛清顏看着手中的簪花，腦海中浮現出那個溫婉端莊的洛清歡。
她自小被父母送出府，除了嫡姐經常偷偷去百藥宗看她，洛家沒人去看過她，都當她死在了外面。
或許她和洛清歡是孿生姐妹的緣故，兩人的感情極好。
洛清歡對她關懷備至，她知道嫡姐是想通過自己的關照來彌補洛府對她這個妹妹多年來的虧欠。
這世上，除了師父，便是嫡姐給了她人世間的溫情。
如今洛清歡走了，連牌位都不能寫上自己的芳名，她爲嫡姐不值，溫柔善良的嫡姐來這世間走一遭，不應該是這樣的結果。
洛清顏想到這，眼神堅定地看着洛正業，似乎已經做出了重大的決定。
“要我進宮可以，但要答應我兩個條件。”
女兒鬆口，洛正業緊繃的神情緩和下來。
“什麼條件？”
“告訴我，我姐的屍身在哪？”洛清顏冷漠地盯着眼前的父母問道。
“這不重要。”
“告訴我。”
洛清顏的聲音冷冽肅殺，如果眼前不是她的父母，只怕此刻他們兩人的人頭早已落地。
洛正業被女兒駭人的聲音鎮住，想到她願意替姐嫁入皇家，他最終點頭。
“走吧。”
父女倆再次坐上各自的馬車，從洛府後門出了城，到了京郊一處密林前。
洛正業沒讓車夫和護衛跟着，帶着洛清顏進入了密林深處。
來到一棵大樹前，洛正業停下。
“你姐的骨灰盒就埋在這樹下。”
洛清顏盯着眼前的大樹，心口又是一痛，嫡姐的骨灰被埋葬在此處，連個墓碑都沒有，嫡姐如何能走好。
“我要帶嫡姐的骨灰到百藥宗安葬，這是我進宮的第一個條件。”
她不會讓嫡姐的魂魄在外飄蕩，她要讓嫡姐早些投胎，投一個好人家。
“此事不能讓外人知曉，不然整個洛家會背上欺君的罪名。”洛正業嚴肅道。
“我自然知曉。”
洛清顏抽出自己鞋靴裏的匕首，親自挖出了洛清歡的骨灰盒，她沒再和洛正業說一句話，獨自離開了林子。
……
百藥宗，李瑩看到洛清顏手捧着一塊黑布包裹的盒子回來，她關切問她。
“顏兒，怎麼如此快就回來了？你嫡姐的事？”
此刻洛清顏一臉死灰，李瑩不忍再問下去。
“師父，顏兒有事與你商議。”
“顏兒，你說。”
洛清顏將今日回到洛家的所見所聞告知了李瑩，並道出了自己的計劃。
“顏兒，你放心入宮，百藥宗有師父在，不會有事，還有，百藥宗是你們姐妹倆的家，你大可在你嫡姐的墓前立碑，此事爲師爲你保密。”
“多謝師父。”
“還有，深宮險惡，你帶上師父身旁的翠竹和翠柳，有個照應。”李瑩慈愛地看着洛清顏，溫柔道。
“師父，她們可是你的貼身侍衛。”
“傻丫頭，百藥宗不缺侍衛，有她們在你身旁，師父才放心。”
想到自己入宮查找嫡姐的仇人，有得力侍衛在身旁會更方便行事，洛清顏沒再和李瑩客氣，忽地撲通跪地，給李瑩深深行了一禮。
“師父，多謝。”
“去吧，一切小心，師父等你回來。”
“好。”
洛清顏安置好洛清歡的骨灰盒後，從她的寢室裏帶了些自己慣用的物件，騎上她那白如雪的愛駒雪影，不舍地離開了百藥宗。
回頭望着百藥宗的大門，她深深嘆了口氣，此去不知要多久才能回宗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