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霧出門。
率先看見的不是謝藺,而是落後在謝藺身邊的男子。
一張酷似裴頌的臉!
她眼中的恨意過於明顯,被盯的人咳嗽一聲,有些不明所以的開口:“大姑娘不認得我了?我是裴彥書。”
謝霧的腦海裏跳出一個人來。
裴頌的次子裴彥書!
難怪長得如此相像。
謝霧壓下恨意,不理會他。
一轉頭,對上一雙銳利的桃花眼,同他的名聲一樣,人也生的張揚無比。
謝藺挑着眉:“你是謝霧?”
不加掩飾的懷疑。
有人眼能識心,謝霧有種被識破靈魂之感,生了一身寒意。
這人絕不好招惹。
謝霧屈膝行禮:“大哥。”
“還真是阿霧啊。”謝藺盯着她的眼神片刻收回。
下人搬來一把梨花木圈椅,和一個凳子。
謝藺高大的身子往梨花木圈椅上一坐,裴彥書撞破人家家事欲走,謝藺倒大方。
“你府上爹娘恩愛,少見我府上的熱鬧,今天留下看看,回去說給你娘聽還能逗逗悶子。”
謝霧被“爹娘恩愛”四字刺心,垂眸遮掩下恨意。
裴彥書留了下來。
謝藺像是坐堂老爺審案。
薔薇喊冤。
白嬤嬤站在薔薇一邊。
玉竹豁出去指認薔薇推人,又道出了許多薔薇做的惡事。
雙方各執一詞。
吵嚷的謝藺掏了掏耳朵,冷泉般的目光又看向謝霧:“妹妹,玉竹曾是你的婢女,你們兩的供詞算作一份,定不了薔薇的罪。”
謝霧不疾不徐道:“做事必留痕,大哥不妨派人去玉竹落水的地方查探,被人推和自己滑下去定有不同。”
謝藺給了隨從一個眼神。
片刻後,隨從回報:“大公子,玉竹落水的地方是湖邊的橫石,石上有一雙腳印,石頭邊上另有一人腳印,且石頭往湖中而去的地方雪完好。”
從橫石上滑下會留一串痕跡。
被人猛力一推則不然。
薔薇的罪名基本坐實了。
她見大事不妙,跪地求饒:“奴婢是不小心,求大公子饒命!”
自己院中養出了刁奴,謝藺動了氣:“老實交代。”
短短四個字,薔薇哭聲停止。
乖乖交代:“奴婢嫉妒玉竹,自從玉竹來了瑞雪院,大公子吩咐她比吩咐奴婢多,奴婢一時鬼迷了心竅......”
“阿霧,你說吧,人該怎麼處置?”謝藺打斷薔薇的話,望向了謝霧。
白嬤嬤和薔薇同時鬆了一口氣。
謝霧看在眼裏。
這些人當她沒有依仗,性子軟綿又怕事,以爲她會輕飄飄的揭過去。
她一字一句道:“包藏禍心,該杖斃。”
謝藺挑眉。
裴彥書坐直了身子。
白嬤嬤驚恐。
薔薇嚇慘白了臉。
幾人不約而同看向謝霧,她靜立院中,臉上毫無玩笑之色。
“奴婢是二夫人派來伺候大公子的,大姑娘你不能要奴婢的性命!”
不得已,薔薇搬出了裴鬱禾。
白嬤嬤臉色一變,暗罵蠢貨。
謝霧不驚反斥:“全府上都知道母親賢德,豈會派你這麼歹毒的丫頭來伺候大公子?”
又勾唇道:“今日你害大公子身邊的人,來日你害了大公子豈不是陷母親於不仁不義?”
薔薇被駁的無言以對。
裴鬱禾是裴彥書的親姑母,他自然是爲姑母說話:“靈賜,姑母待你比待親兒子還好,絕不會派人害你的。”
謝藺饒有深意的看了謝霧一眼,臉上笑,眼神冷。
他輕描淡寫的下令:“那就聽大姑娘的,杖殺了吧。”
薔薇被拖下去,哭聲漸行漸遠。
外人看來,一條人命,就在謝霧幾句話裏沒了。
白嬤嬤倒出了一身細汗。
微不可見的抬頭一看,謝藺也正看她,那雙黑瞳裏紈絝之意不減。
薔薇在他眼裏,就是阿貓阿狗。
謝霧垂眸一笑。
果然是很好的合作夥伴。
“阿霧今日幫我除了刁奴,玉竹就還你吧。”謝藺揮揮手,很大方。
玉竹千恩萬謝。
謝霧帶着玉竹告辭。
裴彥書望着她纖瘦的背影驚奇:“謝霧不是五年前就瘋了嗎?伶牙俐齒的可不像瘋了的樣子。”
謝藺斜睨他一眼:“她似乎不喜歡你,你離她遠點。”
“真打算當個好兄長?”
“難道我不是?”
裴彥書大笑:“放心,我還不至於對一個瘋子有意。”
謝藺冷笑:瘋嗎?他可太喜歡瘋子了。
......
“你說薔薇死了?”
“是啊夫人,幾十板子打下去,人都血肉模糊了!”
周嬤嬤想想還心有餘悸。
裴鬱禾心痛的卻是一枚好棋子:“蠢貨!”
周嬤嬤低語:“如此一來,咱們在瑞雪院就沒人了,夫人可要再派一個機靈點的丫鬟去?”
裴鬱禾壓着沉怒:“那蠢貨死前說是我派去的,侯爺老夫人心裏難免懷疑,過陣子再說。”
又恨恨道:“謝霧這個小賤人!”
“大姑娘不僅瘋病好了,還開竅不少,咱們不得不防啊。”周嬤嬤說。
裴鬱禾點點頭,又說:“她掀不起風浪。”
翠竹閣一貧如洗。
謝霧的娘李氏家中清正,嫁妝不多,早些年老夫人理中饋,李氏的嫁妝就貼補了不少謝懷國打點。
剩下一些首飾留給女兒,值不了多少銀子。
來翠竹閣伺候的丫鬟沒個好臉色,撈不着一點油水,敷衍了事常有之。
單說謝霧的衣裳就洗壞了多少次。
謝霧隱忍不發。
次日初一,闔府向謝老夫人請安。
明德堂老少和睦,大家族的景象盡在其中了。
“你是謝霧?”三房的嫡姑娘謝琴睜着大眼睛:“怎麼就穿一身破衣服來了?”
她心直口快,惹來衆人側目。
謝老夫人招手:“霧丫頭,你過來。”
謝霧施施然上前。
謝老夫人問:“怎的衣裳破了?”
謝霧穿的是舊衣,藕荷色的衣裙,泛着漿洗過的發白。
破的地方是裙角,穿衣服的人不易看見,謝霧轉了一下腦袋才看見。
是個小洞。
她一下紅了臉,尷尬羞赧又委屈:“祖母,是孫女一時不察穿錯了衣裳。”
謝老夫人哪有不明白的。
責問的目光就看向了玉竹:“你是大姑娘的貼身丫鬟,姑娘的衣裳破了你竟不查?”
玉竹立即跪下:“老夫人明查,翠竹院大小事宜都是白嬤嬤安排的,晨起衣裳也是白嬤嬤拿來給大姑娘的。”
謝老夫人一拍紫檀木桌:“侯府還有這樣怠慢主子的奴才,把人帶過來。”
裴鬱禾眉心跳了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