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枝的話傳到翠竹院。
玉竹不放心:“二夫人好好的叫姑娘去梅園做什麼?”
“去看看就知道了。”
謝霧換了一身衣裳,是裴鬱禾送來的。
她一眼看出,南城霓裳閣。
錦緞華麗,謝霧樣貌素雅,撐不起來不說還俗氣。
玉竹不滿:“姑娘適合淡色衣裳,怎的二夫人都送這樣鮮豔的衣裳來。”
挑挑揀揀竟沒有能入眼的。
謝霧告訴她緣由:“霓裳閣是京城數一數二的衣裳鋪子,謝裴氏此舉,博了賢名,又膈應了我。”
她往銅鏡前面一坐,給自己上妝。
玉竹好奇的在一旁看。
半炷香後,銅鏡裏素顏的臉光彩照人,眼尾一抹淡紅恰似衣裳的顏色。
相得益彰。
“姑娘......”玉竹沒讀過幾天書,不知如何形容,只連連點頭。
“走吧。”
謝霧眉目淡淡。
寒梅盛開,清香撲鼻。
“姑娘,今年的梅花開的真好。”玉竹說。
又道:“大公子最喜歡梅花,奴婢每日早晨都折一支插在她屋裏。”
謝霧淡聲道:“他還有這種雅興?”
又說:“我以爲他只喜歡看不要錢的熱鬧。”
正在逛園子的某人:“......”
謝玥和凌王走的隨意,撞見了謝霧。
一個背影。
鮮豔的顏色讓凌王笑出聲,他毫不客氣道:“這是侯府哪位姨娘?”
“噗嗤”一聲笑。
謝霧聽見了,沒有回頭。
原來是請她看戲來了,那她就看一看。
“凌王哥哥,這看着像是我大姐姐。”謝玥忍着笑。
凌王皺眉:“謝霧那個瘋子?”
謝玥嬌滴滴的點頭:“大姐姐瘋病好了,祖母已經準許她出院子了。”
又帶着歉意說:“從前大姐姐糾纏凌王哥哥,我替大姐姐向您賠罪,還請您不要怪罪大姐姐和侯府。”
美人在側,溫言軟語,凌王哪裏還怪的起來,嘴上卻說:“本王就看在玥兒的面子上不怪罪她。”
“大姐姐,凌王殿下不怪罪你了,你怎麼還不來向殿下行禮?”謝玥高聲說。
謝霧轉過身。
萬籟俱寂。
“你......”謝玥大驚失色。
凌王看直了眼。
腦海中頓時冒出“國色天香”四個大字。
俗氣的衣裳也變得貴氣起來。
將兩人的反應盡收眼底,謝霧蓮步上前:“凌王殿下萬安。”
凌王盯着謝霧的臉,難掩驚豔:“你這妝容是桃花妝?”
桃花妝盛行於二十年前,從江陵一帶傳入京城,使女子面若桃花。
沒人知道這只不過是林昭寧隨手一畫,在桃花盛開的季節赴了一場宴會,之後被爭相模仿。
而凌王對女子妝容的了解,得益於他有位紅顏知己。
謝霧心下了然,點頭道:“母親疼我,衣裳難得,桃花妝恰好相配。”
眼見凌王沉迷,謝玥氣的跺腳:“如此輕佻的妝容,大姐姐是爲了引起凌王殿下的注意吧?”
勾引妹妹的未婚夫,傳出去要名聲盡毀的。
謝霧瞥了她一眼:"我倒是不知道,母親命人讓我來梅園爲的就是勾引凌王?"
“你胡說,明明是你自己來的!”謝玥沒想到好欺負的謝霧居然當衆就說出裴鬱禾來。
“你身後的丫鬟方才離開是幹嘛去了?”謝霧問。
謝玥道:“綠枝是回山茶院取我的帕子了,難不成你說是她去你院子傳話的?”
“二妹妹,綠枝從我的院子離開,我的丫鬟明月就去了祖母那。”
謝霧早有防備了。
這次換謝玥啞口無言。
怨毒的眼神剜着謝霧,還要裝無辜:“哎呀是我忘了,娘怕你悶壞了,想讓你也出來透透氣。”
她又扯了扯凌王的衣袖:“殿下,不如讓大姐姐和我們一塊逛梅園吧?”
寬大的袖子下,凌王悄悄的握住了謝玥柔嫩的手,在謝玥嬌羞欲滴中大方說:“那就讓她一起吧。”
“姐姐還不快謝謝殿下?”謝玥來挽謝霧的手,眼底藏着不懷好意。
凌王轉身之際,只聽身後“啊”的一聲。
謝玥倒在地上,憤怒又委屈的看着謝霧。
“謝霧!你竟然敢推玥兒!”凌王震怒。
“姐姐,我只是一片好意,你爲什麼要這麼對我?”謝玥哭道。
她小聲抽噎,像是受了大委屈。
凌王對謝霧沒了經驗,剩下憎惡:“你跪下!給玥兒道歉,玥兒不原諒你不準你起來!”
兩人一唱一和,謝霧看厭了,她朝謝玥伸出手,和藹可親:“妹妹,是姐姐錯了,姐姐拉你起來好不好?”
這是服軟了?
謝玥心裏暢快,嬌柔的伸出手:“多謝姐......”
話未完,她就被一股大力推了出去,重摔在幾步開外。
謝霧拍了拍手,居高臨下:“這才叫推。”
謝玥摔懵了。
凌王也看懵了。
這還是那個聽話的像狗一樣的謝霧?
“凌王哥哥,姐姐太過分了!”謝玥眼神藏刀。
沒等凌王發怒,謝霧率先“哎呀”一聲,懵懂道:“妹妹怎麼摔了呀,是誰推的你?”
凌王:“......”
謝霧敲了敲頭:“哎呀,肯定是我又犯病了,我這瘋病時好時壞的,殿下別見怪。”
凌王:“......”
“許是眼睛看多了不幹淨的東西才發病的,我回去養養眼。”
謝霧福了福身,告退。
“謝霧!”凌王在身後喊住她,謝霧轉頭,他問:“你不會是在欲擒故縱吧?”
謝霧掀開衣袖,鞭痕傷還在。
原主的確愛慘了凌王。
打聽到凌王酷愛音律,苦學琴藝。
被謝玥知曉,一頓鞭子抽在手上,鞭痕入骨,此後幾年都不能碰琴。
“雪化了,殿下您腳下就是一灘水,您低頭仔細看看。”謝霧聲音冷漠,轉身就走。
凌王不解的低頭。
水中倒映着他的臉。
他瞬間明白,謝霧這是要他“撒泡尿照照自己”!
“好大的膽子!”
罵了一句還不解氣:“果然還是個瘋子。”
謝玥捂着陣陣發疼的手臂罵在心裏發誓:小賤人,我一定要你死!
......
謝霧沒走出梅林。
她知道身後有人,讓玉竹先去梅林外等自己。
“出來吧,大哥。”
“阿霧好耳力,什麼時候聽出是我的?”
謝藺黑心腸,卻喜歡穿白色。
紅梅白衣,恍若仙人。
謝霧挪開眼:“玉竹說你喜歡梅花的時候,我聽見了一聲輕笑。”
謝藺意外:“你屬狗的吧?”
狗耳朵靈。
他的打趣謝霧只是淡笑,他將她上下審視。
嫌棄道:“這衣裳也髒了我的眼,下回別穿了。”
一個“也”字就表示自己方才又看了一場不要錢的熱鬧。
他不避諱,謝霧也幹脆:“我很窮,買不起衣裳。”
她抬眸,對上他黑黢黢的眼神,發現自己看不透他。
“你不想嫁給凌王?”謝藺突然問。
凌王府的歸宿,對於沒有爵位的二房姑娘來說,是攀高枝。
誰不想攀高枝?
謝霧不想,她眨着幽深的眼道:“我不會嫁給一個死人。”
謝藺眯起眼:“什麼意思?”
“大哥,我們做一樁買賣吧?”
“什麼買賣?”
謝霧:“我幫你坐上世子之位。”
謝藺眼眸轉深,緊盯着謝霧,想看透她平靜的僞裝底下藏着的東西。
他失敗了。
有些惱意的笑起來:“侯府世子能者居之,我即使不做世子,也能做個萬事不愁的少爺。”
謝霧提起了薔薇。
“大哥若真的覺得自己能一世安康,就不會打死了薔薇。”
謝霧並不能完全猜透謝藺的心,可這侯府不像面上看着風平浪靜,謝藺不是傻子,是絕對要爲自己打算的。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大哥是大伯父唯一的兒子,是祖父最看重的小輩,這就擋了其他人的路了。”
謝霧更進一步:“我求的不是自保,我求的是仇人的命,大哥,你有沒有這個膽量?”
好半晌,謝藺挑眉笑,只說了兩個字:“好吧。”
這倒讓謝霧意外了。
他會不會有點太輕描淡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