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所謂咯。
談智並沒在意。
誰知道有錢人是怎麼想的。
她只去過陳家兩次。
第一次是唐莉在十一年前正式搬入陳家後，她高考結束，唐莉接她去玩，也就是在那個時候，談智明白了，她和唐莉將會越走越遠，因爲她是普通人且只想做普通人，和所謂的豪門永遠有明確的界限。
第二次是十年前，陳時越二十歲的生日，她去玩了小半天。
這之後的十年時間裏，談智再也沒有去過陳家，也沒接觸過陳家任何人，除了陳時越。
如果唐莉想見她，母女倆個一年也能約個兩三次。
但唐莉忙，忙着應酬、交際、美容……她也忙，忙着上學、打工、出國讀書，後來忙着工作……
一年見面不超過五個手指頭，勉勉強強維持着這脆皮般的母女關系吧。
至於陳時越，他人不錯，溫和穩重，很有禮貌。
不管是之前她在望京上大學，還是在英國讀書，他如果恰好出差，偶爾也順道去看看她，喊她吃個飯。
談智知道，都是唐莉在背後請他做的。於是很禮貌的控制好了次數，上半年一次，下半年一次，這樣也不會讓陳時越難做。
唐莉心血來潮時，還念着有這麼一個孤身在外的女兒。
但談智和陳時越的聯絡也就僅限於此。
畢竟他不是她同母異父的哥哥，還能說身體裏流着一半相同的血。
這種奇詭的關系，談智連對外介紹都沒有臉。
怎麼說呢？說他是她媽媽二婚嫁的老公和前妻生的孩子？
七拐八拐的，搞得像豪門狗血劇情一樣，而她只是個普通數學老師的孩子，和豪門千金沒有半分關系。
好在陳時越和她的想法差不多，每次吃個飯，給她帶點吃的，也就結束了。
連那種哥哥給妹妹塞零花錢、關心她有沒有男朋友的事情都沒有出現過。
談智想這樣也好，她媽唐莉花陳家的錢名正言順，她姓談，花陳家的錢可怎麼都說不通。
她沒有什麼開銷，當年高考時拿的幾十萬獎金夠她讀大學的生活費，她的親爸談風生去世前還給她留了兩套房子，賣掉其中一套，正好夠去英國讀書的錢。
這麼多年不說順風順水，但也不是磕磕絆絆，她一個人過得挺好。
現在她工作了，每日白加黑的幹活，更沒有花錢的地方，手中還攢了點小錢。
念及此，談智很懂事地開口，“陳總，你請我吃過很多次飯了，今晚我來請吧。”
她有錢，好歹還上一次。
然後她準備和陳時越繼續說相互配合的事情，以後他們就不用在年節時還要假模假樣地吃頓飯了。
裝什麼“兄妹情深”呐，談智默默吐槽，除了浪費時間，她不知道還有什麼意義。
陳時越到這會心裏才緩過點，雖然他依然不喜歡那句“陳總”，但沒辦法，相比於上一句，這句話已經很好聽了。
做人要知足，在談智面前不能要求太多。
她早在心內築起了一道高牆，她媽也好，他也好，都被攔在牆外。
至今能在牆內活躍的，除了早已作古的談老師，只有談智那個好朋友章憶楠，和住在她樓下的梁奶奶。
陳時越對她的情況一清二楚，所以哪怕心裏浮躍萬千，至今都沒敢多說過一句。
他怕。
他怕多說一句，連吃一頓飯的機會都沒有。
迅速看了一旁的談智，陳時越想，剛烈和溫柔，這兩種截然相反到天地懸殊的感覺，怎麼能在談智身上融合的那麼好。
“不用，店是我朋友開的，不花錢。”
得。
談智明白了，就是想花錢都沒門那種，索性就不提這事。
在陳時越面前談錢，沒有意義。
中秋節的晚上，車多得很，車主也急躁，到處都透露着一種匆忙、興奮過大節的氣息。
自從談風生去世後，中秋、端午，甚至是除夕，對談智來說，和普通的日子沒多少區別。
除非有朋友趁此良宵佳節找她聚一聚，否則她都是一個人在家看書或者去加班。
這些都是闔家團圓的日子，而她早已經是孤家寡人，和世人格格不入。
斑馬線上人群擁擠，極爲艱難地過了一個右轉，談智想問他怎麼出門不帶司機，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個中緣由，那不是她該操心的事情。
陳時越卻開口了，“這個案子很棘手嗎？黃局說你來一個多月了。”
談智：“有點復雜，但已經摸到頭緒了。”
“大概什麼時候回去？”
談智兩手一攤，“不知道。我又不是領導。”
領導說線索搜集夠了，可以移交其他部門了，她就可以撤了。
領導說繼續找線索，她就得繼續幹。
反正她在哪幹都一樣，工資還是那些數字。
陳時越難得看她這樣，臉上浮現出笑意，繼續往她工作上找話題。
“很難幹吧？加班多不多？這些非法交易都很隱蔽。”
談智有點無語，這不是廢話嗎？！
不隱蔽還需要他們幹什麼？
“您說的很有道理。凡是能掙快錢的路子，都在刑法裏。現在還敢做違法勾當掙錢的，定然有瞞天過海的手段。”
陳時越聽出了她話裏的“您”，唇角瞬間又抿緊。
但他心態好，轉而誇她，“你很厲害，我聽黃局說找你們領導說了很多好話，才把你借過來。”
談智：“哦。”
“當時怎麼想去做這個？”
他以爲她會去投行或者券商的，在她回國時，還特地和好幾個熟悉的朋友打了招呼，沒想到談智不走尋常路，直接考了國家公務員。
雖然依然做的是她專業領域的事情，但拿到手的錢着實不多。
陳時越又看了一眼談智放在腿上的手提布袋，轉念一想，也對，她壓根對錢沒有多少欲望，工資多少根本不是她的工作考慮因素。
就像她看他的眼神一樣，淡薄。
談智：“想去就去了。”
敷衍。
意料之中的敷衍。
好在吃飯的地方離得不遠，兩個人就在這不鹹不淡的，關於我國反洗錢戰線的人才隊伍建設的討論中，各懷心思的，到了吃飯的地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