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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人血饅頭的畜生!”
李娟一巴掌拍在桌上,律師都被嚇了一跳。
“桂芬在菜市場殺了三十年魚,手都凍爛了,現在得了病,他們竟然讓她等死?”
“這不是壞,這是毒!”
律師推了推眼鏡,翻開我帶來的資料。
“趙女士,您這些年的收入都交給丈夫了?”
“嗯。”
我點頭。
“他說男人管錢,家裏才穩當。”
“那您知道這筆錢都花哪了嗎?”
律師問。
我搖搖頭。
“他從來不讓我問。”
“典型的經濟控制。”
律師在本子上記着。
“而且根據您的描述,王德發很可能在轉移資產。”
“轉移資產?”
我愣住了。
“他不是說要給孫子買房嗎?”
“買房只是幌子。”
李娟冷笑。
“我打聽過了,他看的那套房子,產權人寫的是他自己的名字。”
“跟孫子有什麼關系?”
我腦子嗡的一聲。
原來從頭到尾,都是騙局。
“趙女士,我建議您立刻申請財產保全。”
律師遞過來一份文件。
“否則等他把錢轉走,您就什麼都拿不到了。”
我接過筆,手抖得厲害。
按手印的那一刻,我突然想起十年前的冬天。
那天我發高燒,燒到三十九度。
可王德發打麻將輸了錢,回來就踹翻了我的魚攤。
“都怪你這個掃把星!害老子輸錢!”
我跪在地上撿魚,冰水泡着手,燒得頭暈眼花。
那時候我爲什麼沒走?
因爲我怕。
怕別人說我不守婦道。
怕兒子沒人照顧。
怕離了婚,我連個住的地方都沒有。
可現在,我還怕什麼?
“籤吧,桂芬。”
李娟握住我的手。
“你這輩子,總得爲自己活一次。”
我咬咬牙,按下了手印。
剛走出律所,手機就響了。
是王強打來的。
“媽,你把存折藏哪了?我要去交定金!”
他的語氣理直氣壯,好像我欠了他幾百萬。
“存折在我這。”
我深吸一口氣。
“你別想了。”
“你什麼意思?!”
王強的聲音拔高了八度。
“媽,你是不是真想害死你孫子?”
“我害他?”
我突然笑了。
“我連自己的命都保不住,還能害誰?”
“你少來這套!”
王強急了。
“你就是被李娟那個妖精洗腦了!”
“老不死的,肯定去李娟那個妖精那了。”
電話那頭傳來王德發的聲音。
“餓她兩天,自己就回來了。”
我聽着這些話,心一點點涼透了。
“王強,我問你。”
我努力讓自己的聲音平靜。
“你記得我的生日嗎?”
“啊?”
王強愣住了。
“生日?誰記這個啊…”
“那你記得我愛吃什麼嗎?”
“這…媽,你問這個幹什麼?”
王強不耐煩了。
“你趕緊把存折拿回來,別在外面丟人現眼!”
我掛斷了電話。
李娟遞給我一杯熱茶。
“桂芬,你這輩子,哪一天是爲你自己活的?”
我端着茶杯,突然啞口無言。
二十歲嫁進王家,我伺候癱瘓的公婆送終。
三十歲開始殺魚,賺錢養家。
四十歲掏空娘家,給兒子買婚房。
五十歲帶孫子,當免費保姆。
六十歲了,我連生病的權利都沒有。
“我就是個'帶薪保姆'。”
我自嘲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