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墓園外的風很大。
妹妹熟練地彎腰，將我墓碑旁又長出來的幾根野菜拔掉。
“姐，我又來了。”
她扯着抹笑，一如往常和我說着近況。
“這才月考我還是全年級第一，怎麼樣，我厲害吧。
“我還靠着幫住宿舍帶早飯零食，賺了不少錢。
“你放心，你妹我一個人，活的好好的。”
我想笑的，想默默妹妹的頭，說你真棒。
可明明只是一具靈魂。
爲什麼心髒處還是泛起陣陣悶痛。
剛把妹妹帶回身邊時，我的要求幾乎苛刻。
我強迫着她一切都要自己完成。
包括去醫院，租房子，轉學，和大人談話交流。
這些我死後，她要一個人面對的事情，我都要教會她。
我不想她要靠汲取愛的養分，才能維持生長。
我希望她沒了誰，也能一樣過得好。
癌症病狀愈發明顯，嘔吐，失眠，渾身疼痛......
死亡逼近的感受實在不好受。
我像一根緊繃的弦，情緒無時無刻不在崩潰的邊緣。
更沒耐心柔聲細語關心妹妹。
有時看着她怯懦不敢邁步的樣子。
我會失控着用最毒的話罵道：
“平日被媽媽哄慣了？真以爲所有人都有性子哄着你？
“外婆死了，沒了我，你再過幾年就被我媽賣給別人做老婆了。
“你搞清楚點現實。”
我冷漠着將真相全部傾倒在她面前。
“看到沒，你媽對你好，是因爲我在付錢。”
她顫抖的瞳孔裏，印出我和媽媽的聊天記錄。
【你剛才發的視頻裏，滿滿的鞋子好像壞了，再去買一雙。
【轉賬300。】
【讓我白去？陪同費要再加一百。
【對了你妹老師前幾天說，你妹在學校裏很少說話，讓我多關心一下。
【關心費50，你要是嫌貴，就隨便你咯。】
聊天框，媽媽像是變了個人。
冷漠，算計，輕佻。
仿佛在打一場必贏的麻將。
妹妹終於發現，她從前覺察到的別扭和敷衍，是爲什麼。
她抹幹眼淚，咬着下唇不說話。
眼神逐漸變得銳利。
終於到今天，面對突然折返的媽媽。
妹妹的表情依舊平靜，看不出情緒。
“滿滿，當年媽過成那樣，我們都不容易。
“說實話，現在看你這樣，我當然也不好受。
“我和我家的商量過了，能幫的，也會幫幫你們姐妹倆。”
五年不見，我媽確實光鮮了很多。
起碼確實不像從前。
除了問我要錢和跟蹤我爸外，就癱在沙發上抽煙。
“你姐呢？怎麼說，她也是被我帶大的。
“過成這樣，還不肯低頭找我認個錯。
“真以爲自己小小年紀，翅膀硬了？”
她回憶起往事，輕嘲着笑了。
妹妹不想理會她。
不想深究，她莫名其妙的話是因爲良心發現，還是什麼。
她一個字也沒說，轉身要走。
媽媽卻疾步擋在她面前。
“去哪兒？你姐電話呢？
“我倒要問問，她讓你一個小姑娘在墓園這塊晃什麼晃。”
她掃過墓地，陰潮的天氣和氛圍裏，寒氣讓她瑟縮了一下。
“年輕人就是天真，以爲什麼都簡單？
“當年的日子還不滿足，非要帶着你離家出走。
“滿滿，你後不後悔？”
她勾唇笑，鮮紅的嘴唇開開合合。
妹妹抬起眼，也朝她笑。
“姐姐？姐姐一直都在啊。”
媽媽愣了一下，目光順着妹妹手指的方向。
穿透我透明的靈魂。
直直落在不遠處豎着的墓碑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