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舟沒回律陰司。
他在西城邊緣找了家最不起眼的腳店,要了間臨着後巷、不引火燭的上房。店家見他一身半舊公服,面有疲色,只當是哪個衙門裏偷閒的小吏,懶得多問。
門閂落下。梧舟靠在冰冷的門板上,緩緩籲出一口白氣。室內昏暗,只有窗外雪光映進來,一片朦朧的灰藍。他從懷裏掏出那兩樣東西——包着木屑的油紙,和那截烏金色的金屬小管。
他將它們並排放在小幾上,就着微光,仔細對比。
木屑上的青黑痕跡幹涸板結,金屬管上的污漬則更顯粘膩。但那股氣味,錯不了,是同一種東西。他再次湊近金屬管的接口處,那精巧的倒鉤設計,絕非尋常工匠手筆,倒像是某種精密機括的部件。上面的紋路……
梧舟用指尖沾了點唾沫,極輕地抹過紋路。紋路凹陷處,似乎積着一點點極細微的、同樣氣味的殘留。這管子,很可能曾是某個容器的一部分,用來盛裝那種帶有特殊腥甜氣味的……液體?或是粉末?
他想起十二樓門板上的痕跡,想起雪地上那幾道奇特的拖痕。如果這管子是某種工具的一部分,比如……發射或塗抹那種特殊物質的工具,那麼雪地拖痕,會不會就是使用這種工具時留下的?某種需要拖曳、借力或輔助穩定的裝置?
他嚐試着想象:一個黑衣人,悄無聲息地潛入,用一種特制的工具,將某種物質精準地塗抹或發射到目標位置——也許是門軸,也許是窗櫺的某個關鍵點,用以消除聲響,或制造某種效果?然後,工具的一部分,這個小管子,因爲意外或磨損,在某個時刻脫落,遺落在廢棄的土地廟裏。
而那種物質的氣味,留在了木屑上,也留在了管子上。
這是“朱痕”的手法之一嗎?除了那神出鬼沒的劍,還有這些輔助的、不爲人知的伎倆?
如果是這樣,“朱痕”就不僅僅是一個頂尖的劍客,更是一個精通各種奇技淫巧、準備周詳的殺戮專家。
那麼,十二樓飛檐上那個黑影……腰間懸着劍的黑影……就是“朱痕”本人?
梧舟的心跳漸漸加速。他收起兩樣東西,走到窗邊,將窗紙戳開一個小洞,向外望去。
後巷狹窄,積雪很深,對面是高牆,不見人影。只有風雪打着旋兒掠過。
他需要知道更多。關於“朱痕”,關於無字帖,關於那股特殊氣味是什麼。但他不能再驚動何清與江晏,也不能回律陰司查閱那些可能存在的密檔——即便有,也絕非他能接觸。
他需要一個地方,一個魚龍混雜、消息靈通,卻又足夠隱蔽,能讓他這樣的人不起眼地融入的地方。
他想起了一個地方——城南的“泥丸坊”。那是落雲京最底層的雜役、苦力、江湖浪人、以及各種見不得光的營生者聚集之處。律陰司偶爾也會去那裏處理一些無名屍首或鬥毆命案,但大多草草了事。那裏混亂,肮髒,卻也可能是秘密流動的地方。
他換了身最普通的灰布棉袍,將公服仔細卷起藏好,又把那兩樣關鍵物件貼身放穩。對着房中模糊的銅鏡看了看,鏡中人面色蒼白,眼下青黑,與泥丸坊那些掙扎求生的面孔並無二致。
他出了腳店,低頭走入風雪。泥丸坊不遠,穿過幾條蕭瑟的街市便到。坊口的牌坊早已歪斜,上面的字跡斑駁難辨。一進坊內,喧囂與渾濁的氣味便撲面而來。狹窄的街道泥濘不堪,混合着積雪、污水和各種垃圾。低矮的棚屋歪歪扭扭擠在一起,掛着破舊的招幌。叫賣聲、咒罵聲、孩子的哭鬧聲、還有不知何處傳來的、嘶啞難聽的歌調,混雜在凜冽的風裏。
梧舟拉低了遮風的破氈帽,順着人流緩緩移動。目光掃過路邊熱氣騰騰的食攤,圍滿賭徒的骰子攤,以及那些門窗緊閉、卻透着可疑暖光的小鋪面。他在一個賣胡辣湯的攤子前坐下,要了一碗最便宜的,慢慢喝着,耳朵卻豎着,捕捉着周圍的只言片語。
“……聽說了嗎?永寧坊那邊,又死了一大家子……”
“噓!找死啊!官家都說是有盜匪!”
“盜匪?哪個盜匪有這本事?悄沒聲兒的……”
“少議論!沒見這些日子,街上穿紅衣服(指闋陽司緝事)的都多了?晦氣!”
“要我說,還是趕緊湊錢,請個厲害點的護院是正經……”
大多是些含糊的恐懼和流言,沒有價值。梧舟喝完湯,付了錢,起身繼續往裏走。坊內深處,有一片相對開闊的空地,旁邊連着一條更髒亂的小河溝。這裏聚集的人更多,也更雜。有賣假藥的江湖郎中,有耍把式賣藝的,也有縮在牆角,眼神空洞的乞丐。
梧舟的目光,被空地邊緣一個不起眼的攤位吸引了。
那是一個代寫書信、也兼賣些舊書雜貨的攤子。攤主是個幹瘦的老頭,戴着一副斷了腿、用繩子綁着的眼鏡,正就着昏黃的油燈,哆哆嗦嗦地修補一本破舊的冊子。他的攤子上,除了筆墨紙硯,還堆着些缺頁的志怪小說、過時的歷書、甚至還有些封面模糊、看不出內容的薄冊。
梧舟走過去,假裝翻看那些舊書。老頭抬起頭,渾濁的眼睛透過鏡片看了他一眼,沒說話,又低頭繼續修補。
梧舟翻了一會兒,拿起一本名爲《南荒異物志》的殘卷,隨意問道:“老丈,這本怎麼賣?”
老頭瞥了一眼:“五個銅子。”
梧舟付了錢,卻沒走,狀似閒聊:“老丈這裏書挺雜,有沒有講些……稀奇古怪東西的?比如,一些少見藥材,或是……機關巧器之類的?”
老頭手上的動作頓了頓,又抬眼打量他一下,慢吞吞道:“後生,打聽這些做什麼?我這都是些破爛,沒什麼值錢學問。”
“就是好奇。”梧舟笑了笑,壓低聲音,“聽說有些江湖上的朋友,會用些特別的東西,神不知鬼不覺的……比如,讓門軸不響,或是讓人睡得更沉些?”
老頭的眼神閃爍了一下,放下手裏的活計,擦了擦眼鏡:“後生,有些事,知道多了沒好處。我這裏沒有你要的東西。”
梧舟知道這老頭可能知道些什麼,但顯然警惕性很高。他不能操之過急。正想着如何再探,眼角餘光忽然瞥見,老頭攤子下面,壓着幾頁散落的、顏色發黃的紙。其中一頁的邊緣,似乎畫着一個簡略的圖樣——一個帶倒鉤的接口,旁邊有些潦草的注釋。
他心頭一震,面上卻不露聲色,指了指那幾頁紙:“老丈,那些廢紙賣嗎?我拿回去引火。”
老頭順着他的手指看去,皺了皺眉,將那幾頁紙抽出來,抖了抖灰:“都是些以前收來的破爛,早沒用了。你要,兩個銅子拿去。”
梧舟接過那幾頁紙。紙質脆硬,墨跡暗淡,確實是有些年頭的舊物。上面寫的畫的,多是些零碎的、關於礦物特性或植物毒性的記錄,字跡不一,像是從不同地方摘抄拼湊的。他快速翻看,心跳越來越快——在其中一頁的下方,他看到了那個帶倒鉤接口的簡圖,旁邊用極小的字寫着:“‘鮫人淚’承具部件,疑爲前朝‘玲瓏局’制式,接縫處常以‘鬼面蛛’絲混合‘腐心草’汁密封,氣腥甜,微毒,可蝕金鐵木石,亦可作消音、潤滑之用。”
鮫人淚?承具部件?玲瓏局?
梧舟強壓住激動,將這幾頁紙小心卷起,正要再問,那老頭卻已經低下頭,重新拿起那本破冊子修補,一副送客的模樣。
梧舟知道問不出更多了,道了聲謝,轉身離開。
他需要找個地方,仔細研究這幾頁紙。泥丸坊不是久留之地。
他沿着來路往回走,雪又大了些,天色越發昏暗。坊內的人也開始稀少,各自歸家或找地方避寒。梧舟加快腳步,只想盡快回到那間腳店。
就在他快要走出泥丸坊,拐入一條相對僻靜的小巷時,一種極細微的、幾乎被風雪掩蓋的聲響,從他身後傳來。
不是腳步聲。是某種更輕、更飄忽的聲音,像是……絲帛在風中極其快速的、近乎無聲的拂動?
梧舟全身的寒毛瞬間豎立。他沒有回頭,反而加快了腳步,幾乎是跑了起來。巷子不長,出口就在前方,連接着一條稍寬些的、有零星店鋪的街道。
然而,就在他離巷口還有七八步遠的時候,一道身影,如同憑空出現般,悄無聲息地落在了巷口的牆頭上。
那人依舊是一身緊束的黑色夜行衣,寬大的鬥笠壓得極低,遮住面容。腰間,那柄烏木鞘長劍安靜懸掛。
正是十二樓飛檐上的那個身影!
她就那麼隨意地站在牆頭的積雪上,身形穩如磐石,仿佛沒有重量。風雪在她身邊打着旋,卻絲毫不能撼動她分毫。夜行衣雖然寬大,但此刻逆着微光,隱約勾勒出的肩背與腰肢曲線,還有那立於牆頭、比尋常男子略顯纖細修長的身姿,無聲地昭示着——這是一個女子。
梧舟猛地停住腳步,心髒幾乎要跳出喉嚨。巷子很窄,兩側是高牆,前方被堵,後退……他不用回頭也能感覺到,身後的退路,恐怕也已被無形的氣機鎖定。
他僵在原地,手心裏瞬間沁出冷汗。
牆頭上的人,似乎“看”了他一眼。沒有殺氣,沒有情緒,只有一種純粹的、打量物件般的漠然。然後,那人的右手,輕輕抬起,拂去了鬥笠邊緣的一小片積雪。
那只手……
梧舟的瞳孔驟然收縮。
那只手,在昏暗的天光與雪影映照下,異常醒目。手指修長纖細,骨節勻稱而秀氣,膚色是一種近乎透明的、冷玉般的蒼白。但真正讓梧舟血液凍結的,是那只手的指尖、指腹乃至虎口處,都隱約可見一種極淡的、仿佛沁入肌膚紋理的暗紅色,像是常年沾染某種東西留下的痕跡,又像是……一種奇特的刺青或烙印。這抹暗紅,與那素白無字帖上的朱砂血淚印記,顏色如出一轍,在她蒼白的膚色襯托下,有種驚心動魄的、近乎妖異的美感。
紅酥手。
這個代號,毫無征兆地撞入梧舟的腦海。何清那句“拿錢辦事的清道夫”,江晏恐懼的眼神,牆上淋漓的“多言者戮”,還有這冷玉般指尖上那抹驚心動魄的暗紅……一切都在此刻匯聚,指向眼前這個幽靈般的女子。
——“朱痕”的殺手,代號:紅酥手。
時間仿佛凝固。風雪在巷中呼嘯。
梧舟的大腦飛速轉動。逃?絕無可能。喊?這條僻巷,又是這般天氣,誰能聽見?即便聽見,誰又敢來?他手無寸鐵,面對的是一個能滅崔府、屠薛家滿門,且極有可能精通奇毒詭器的頂尖殺手。
他強迫自己鎮定下來,甚至慢慢抬起了頭,迎向那鬥笠下的黑暗。他知道自己此刻的臉色一定蒼白如鬼,但他竭力控制着呼吸,不讓顫抖太過明顯。
“你……”他的聲音幹澀得厲害,“你是‘朱痕’?”
牆頭上的人,沒有回答。那只“紅酥手”輕輕按在了腰間的劍柄上。只是一個隨意的動作,卻讓巷子裏的空氣陡然降至冰點,一股冷冽的、帶着淡淡腥甜氣息的壓迫感彌漫開來。
梧舟感到一股無形的壓力撲面而來,幾乎讓他窒息。他猛地想起懷裏的東西——那截金屬小管,還有那幾頁剛得到的舊紙。
“你是在找這個嗎?”他幾乎是孤注一擲地,從懷裏掏出了那截烏金色的金屬小管,高高舉起,“在土地廟裏……你落下的?”
牆頭上的身影,幾不可察地頓了一下。按在劍柄上的手指,似乎微微收緊了一分。
有效!他猜對了!這東西果然與“紅酥手”有關!
梧舟的心跳如擂鼓,但他知道自己必須繼續說下去,任何停頓都可能招致雷霆一擊。“還有這個!”他又掏出那幾頁發黃的舊紙,“關於‘鮫人淚’承具,‘玲瓏局’制式……你用的東西,看來並非無跡可尋。”
風雪更急。紅酥手依舊沉默,但梧舟能感覺到,那鬥笠下的“視線”,牢牢鎖定了自己手中的兩樣東西。
“我只是律陰司一個微不足道的小吏。”梧舟的聲音在風中有些破碎,卻努力維持着清晰,“我撞見了不該看見的事。但我沒想與你爲敵,更沒想追查你背後的人。我只想……活下去。”
他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氣,將金屬小管和舊紙,輕輕放在了腳邊的雪地上,然後緩緩向後退了兩步,舉起雙手,示意自己再無他物,也無威脅。
“東西還你。我今天沒見過你,以後也絕不會提起。”梧舟一字一句道,目光緊盯着那只按在劍柄上的“紅酥手”,“律陰司的職責是清理現場,不是追凶。我只是個清理屍首的。你殺我,並無必要,只會多一具需要處理的屍體,或許……還會留下不必要的痕跡。”
說完這番話,梧舟閉上了嘴,也幾乎屏住了呼吸。他能聽到自己血液奔流的聲音,能感到冷汗滑過脊背的冰涼。
每一刹那,都像一個時辰那麼漫長。
牆頭上的紅酥手,終於動了。
沒有拔劍。
那只按在劍柄上的手,鬆開了。然後,那人如同鬼魅般從牆頭飄落,輕如一片雪花,落在巷口的雪地上,離梧舟放下東西的地方,只有幾步之遙。落地時,身姿輕盈,帶着一種獨特的韻律。
她彎下腰,用那只帶着暗紅印記的、纖細蒼白的手,拾起了金屬小管和舊紙。動作從容,甚至帶着一絲難以言喻的優雅。
接着,她抬起頭,再次“看”向梧舟。
這一次,梧舟似乎能感覺到,那鬥笠下的目光,少了幾分純粹的漠然,多了些許……審視?或者說,是一點極其微弱的、類似於評估一件意外發現的物事是否值得在意的意味?
紅酥手將東西收好,然後,對着梧舟,極其輕微地,搖了搖頭。
那動作的意思再明白不過:你不該知道這些。你不該出現在這裏。你不該……活着。
但隨即,她又輕輕擺了擺手,指向巷子深處——那是梧舟來時的方向,泥丸坊的方向。手腕轉動間,帶着一種不容置疑的指令感。
然後,她轉過身,黑色的身影仿佛融入了漸濃的暮色與風雪中,只一步,便已到了數丈外的另一個牆頭,衣袂在風中幾乎未起波瀾,再一晃,徹底消失不見。整個離去的過程,寂靜無聲,唯有風雪嗚咽。
沒有殺他。
梧舟僵立在原地,直到那身影徹底消失,直到風雪灌滿他的口鼻,帶來刺骨的寒意,他才猛地一個激靈,雙腿一軟,差點跪倒在雪地裏。
他扶着冰冷的牆壁,大口大口地喘着氣,心髒狂跳得幾乎要炸開。方才那片刻對峙,那冷玉般手指按上劍柄的瞬間,那彌漫開的腥甜壓迫感……比任何酷刑更折磨神經。
紅酥手放過了他。爲什麼?是因爲他還了東西?是因爲他那番關於“清理屍體”、“不必要痕跡”的話起了作用?還是因爲……在她眼中,他根本構不成任何威脅,殺與不殺,無關緊要,甚至不殺,反而更符合“清道夫”不留多餘痕跡的行事風格?
抑或是,那搖頭和擺手,是另一種更明確的警告?警告他立刻滾回泥丸坊那樣的底層,像灰塵一樣徹底消失?
梧舟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在鬼門關前走了一遭,而執掌開關的,是一個擁有“紅酥手”的女子。
他回頭望了一眼紅酥手消失的方向,又看了看腳下雪地上那兩個淺淺的、幾乎與雪面齊平的腳印——是她剛才站立的地方。腳印的形狀比男子的略小,顯示出對方驚人的輕功和對力量的精確控制,也印證了他最初的猜測。
他不敢再逗留,也顧不得疲累,用盡全身力氣,朝着與紅酥手指示相反的方向——也就是他原本要回的腳店方向,踉蹌着奔去。他不敢完全違背那無聲的指令,但至少,不能立刻回到可能被注視的泥丸坊深處。
風雪漫天,很快將他來時的腳印和那段短暫的、致命的遭遇,一同掩埋。
回到腳店房間,閂死門,梧舟背靠着門板滑坐在地上,許久無法動彈。冰冷的恐懼如同附骨之疽,浸透了他的四肢百骸。但比恐懼更清晰的,是那雙冷玉般的手,和指尖那抹暗紅。
紅酥手的臉,他始終沒有看到。
但那只“紅酥手”,那纖細卻蘊含恐怖力量的身姿,和那雙鬥笠下冰冷的“視線”,已深深烙印在他的腦海裏,比任何清晰的面容都更令人膽寒,也……更難以捉摸。
他活下來了。但真的安全了嗎?
“朱痕”的殺手已經知道了他,知道他在留意那些不該留意的細節。這次放過,會不會只是暫時?下一次無字帖出現時,他的名字,會不會也在那無形的名單之上?
還有那幾頁舊紙上的信息……“鮫人淚”、“玲瓏局”、“鬼面蛛絲”、“腐心草汁”……紅酥手取回它們時,似乎並不十分在意被他看到內容……是篤定他看不懂,還是……那些信息本身,就是另一個更大謎團的一角?與她,與“朱痕”,又有何關聯?
梧舟掙扎着起身,坐到小幾邊,就着越來越暗的天光,用顫抖的手指,蘸着杯中冷水,在桌面上憑記憶畫下那個帶倒鉤接口的簡圖,寫下那幾個關鍵詞。
他知道,自己卷入的,遠比想象中更深。這不僅關乎殺戮與朝局,更似乎牽扯到某些塵封的技藝與秘密。
律陰司是回不去了。至少,不能像以前那樣回去。
他需要一個新的身份,一個更隱蔽的落腳點,更需要……弄清楚“鮫人淚”和“玲瓏局”到底是什麼。這或許,是唯一能讓他在這致命的、由一名神秘女子執劍的漩渦中,找到一絲絲主動權或保命符的東西。
窗外,夜色徹底籠罩了落雲京。風雪嗚咽,仿佛無數冤魂在哭泣,其中也夾雜着,那無聲無息、卻足以令整個帝都顫栗的——“朱痕”的足音,以及那抹驚心動魄的暗紅指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