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畢,沈清窈才轉向陸若兮和梁成伯,臉上帶着恰到好處的哀戚。
“陸姐姐,梁......梁大人,節哀。”
她輕輕嘆了口氣,用一方素帕按了按眼角並不存在的淚痕,聲音不大不小,卻足以讓靈堂內尚未離開的幾位官員和侯府下人都聽得清楚:
“大哥很是敬仰陸將軍,一直囑咐要妹妹來與姐姐交好。可惜了姐姐一直在城西的莊子上養病,一直沒能見上姐姐,如今算是見到了。
想不到莊子上面生活如此艱苦,姐姐這......”
她話語微頓,像是突然意識到失言,連忙掩口,眼神流露出些許無措,看向身旁的妹妹沈清婉。
沈清婉立刻接口,聲音更軟糯些:“聽聞陸姐姐最是孝順,要不是身體不爽利,定是早就飛奔回侯府了。”
姐妹倆一唱一和,都在告訴別人,陸若兮就住在二十裏的城外,卻等自家母親去世半個月才回家的事實。
如意一眼就認出了沈清窈,又聽她在這裏陰陽自家小姐,忍不住上前一步,“我家小姐做什麼,還輪不到你一個外人來置喙。”
如意一說話,沈清窈也聽出來了就是昨晚趕車要撞她的人,眼中閃過一絲狠毒,“主子們說話,哪輪得到你一個下人插嘴的,秋月,掌嘴。”
沈清窈話音剛落,她身後的婢女便上前來,揚手朝着如意的臉扇過來。
如意一把擒住了秋月的手腕,反手啪啪就是兩巴掌甩過去。
如意是習武之人,力氣大,秋月被打得懵了一下,兩邊臉頰火辣辣的疼,瞬間紅腫起來,嘴角還溢出了鮮血。
待如意放開她之後才反應過來,“你……你竟然敢打我。”
如意雙手環胸,冷眼睨着她:“難道我打得不夠明顯?”
眼看着這裏開始劍拔弩張,無論是侯府還是將軍府他們都招惹不起,其餘賓客均紛紛告辭,靈堂裏面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沈清窈臉一陣青一陣白,也不裝了,“梁郎,姐姐的丫鬟當着那麼多人的面打秋月,就是公然在打我的臉,你要給我討回公道。”
沈清窈的話在空曠的靈堂裏回蕩,帶着幾分淒楚和委屈。她望向梁成伯的眼神泫然欲泣,仿佛受了天大的羞辱。
梁成伯眉頭微蹙,一臉不悅的越過陸若兮,看向她身旁的如意:“如意,跟沈二小姐道歉。”
如意翻了個白眼,不屑道:“我又沒做錯,不道。”
梁成伯氣得雙手微微的顫抖,看向陸若兮,“這就是你教出來的丫鬟,簡直不知尊卑貴賤。”
“要這麼說的話,我家小姐還是先帝親封的長樂郡主呢,可是有品階的有封地的,怎麼沈二小姐和沈三小姐進來到現在都沒有行禮?她們就知尊卑貴賤?”如意反唇相譏。
梁成伯被如意懟得啞口無言,沈清窈和沈清婉臉色都不是很好看。
陸若兮也看着眼前讓她陌生的梁成伯,眼神冷了幾分,“既然沈二小姐沈三小姐不是真心來祭拜的,那便請離開吧。
這裏是我侯府主母的靈堂,容不得不想幹的人在這裏撒野。”
“清窈和清婉好心來祭拜嶽母,你竟這般不識禮數。”
梁成伯的話還沒說完,就被陸若兮冷冷打斷:“侯府的事,還輪不到梁大人來置喙。既然梁大人心疼了,就請帶着她們倆離開,別擾了我母親的清靜。”
沈清窈聞言,立刻上前一步拽住梁成伯的胳膊,淚眼盈盈,“梁郎,你看姐姐……她分明是瞧不起我們將軍府……”
梁成伯面色鐵青,正欲發作,卻見陸若兮上前一步,目光清冷掃過他和沈清窈。
“如意。”陸若兮聲音不大,卻帶着威嚴,“送客。若有人賴着不走,不必客氣,直接轟出去。”
“是,小姐!”如意得了令,立刻挺直腰板,朝梁成伯和沈家姐妹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梁成伯何時受過這等屈辱,尤其還是在沈家姐妹面前。
他拳頭緊握,額上青筋跳動,但看着如意的架勢,以及靈堂周圍不知何時出現的幾個侯府護衛,終究沒敢硬碰硬。
“好,好得很!”梁成伯咬牙冷笑,“陸若兮,你們侯府真是好家教!我們走!”
他猛地一甩袖子,拽着還在抽泣的沈清窈,帶着一臉不甘的沈清婉和捂着臉的秋月,灰頭土臉地離開了靈堂。
等人走了,安嬤嬤才上前來,“小姐,有些話老奴原本是想着等夫人的後事告一段落之後再說的,但是今天不得不說了。”
“嬤嬤請講。”
安嬤嬤斟酌一下才說道:“那沈二小姐是姑爺養的外室,他們還生了個孩子,叫梁明軒,已經四歲了。”
陸若兮抬眸看向安嬤嬤:“當真?”
“一年前的中秋節,老奴無意中在城南碰到他們倆帶着梁明軒在河邊放河燈,後來派人去查了才確定。
梁府老夫人一早就知道了這事,他們還商量着等你回來讓你領養那孩子以後有理由繼承咱侯府的家業呢。”
安嬤嬤是自己的陪嫁嬤嬤,陸若兮自然是相信她的,看她欲言又止,問道:“還有嗎?”
“上個月太皇太後病危,需要百年血參入藥,陛下下旨求藥,給一個恩典。
姑爺從您的嫁妝裏面拿走了一顆百年血參獻給了陛下,陛下應允等太皇太後康復之後再行賞,梁家想以此求陛下給梁成伯和沈清窈賜婚,娶沈清窈爲平妻。”
一旁的如意實在聽不下去了,提着劍怒氣沖沖的往外面走:“我去把梁成伯這個忘恩負義之人給砍了。”
“回來。”
如意站定,“小姐,他梁成伯如此欺辱你,你能忍,我可忍不了。”
“等母親的事情了結之後再回梁府,此事我自有定奪。”
玉蘭和露荷也跑着去勸說她,好一會兒才將她手中的劍拿下來。
侯府門口,梁成伯爲了避嫌,跟沈家姐妹倆分開走。
張嬤嬤已經在梁府門口等着,梁成伯一進門就去了鬆鶴堂。
梁母老神在在的坐在主位上,表妹劉巧珍在給她捏肩捶背。
梁成伯進來拱手跟老夫人行禮:“孩兒給母親請安。”
梁母將手中的茶盞放下,“我兒何事如此氣怒?”
梁成伯聞言,面色愈發陰沉,他撩起衣擺在梁母下首坐下,手指無意識地摩挲着茶杯邊緣,半晌才沉聲道:
“母親有所不知,今日在侯府,陸若兮實在不知分寸,縱奴扇打秋月,讓兒子在衆位同僚面前丟盡了顏面。”
梁母眼中閃過一絲精光,卻故作慈愛地嘆了口氣:“我兒莫氣,說來給母親聽聽。”
表妹劉巧珍手上的動作不停,柔聲附和:“表哥消消氣,喝口茶慢慢說。”
梁成伯冷哼一聲,才將在侯府發生的事情娓娓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