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餘的人出去之後,陸若兮才開口:“娘,我做到了,我把蠻夷趕出大齊了,你安心吧。”
她摸着手腕上面的那白玉手鐲,跪着對着靈位絮絮叨叨的把在北疆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說着說着眼睛就紅了。
從此以後她就是沒爹沒娘沒兄長的孩子了,這個世界上就只剩她一個人了。
半個時辰之後,魏嬤嬤跟玉蘭才進來。
魏嬤嬤看着陸若兮皸裂紅腫的雙手和臉,眼中滿是心疼,“小姐,老奴來守着,您去換一身幹淨的衣裳,休息一下,明日一早再過來陪陪夫人。”
陸若兮身上這一身衣裳確實已經穿了十多天了,一路上又風吹雨淋的,現在味道確實不好聞。
陸若兮又往火盆臉丟了些紙錢才起身回蘭棲院,這裏是她出嫁之前的院子,跟以前一樣,什麼都沒變。
翠竹和露荷已經放好了熱水,陸若兮實在是太累了,才下水便靠着木桶邊緣睡了過去。
翠竹在外面等了半天,沒聽到裏面的動靜才喊了一聲:“小姐,你還好嗎?”
沒聽到陸若兮回答,她又拍了拍門,喊了幾聲。
陸若兮醒過來的時候水已經涼了,聽到翠竹的喊聲應了一聲才從木桶裏面起身,穿了寢衣才出來。
翠竹和露荷一起進來給她擦拭頭發,烘幹頭發後她才去床上躺下。
可能剛剛睡了一會兒,此刻閉上眼睛卻翻來覆去的睡不着,索性坐起來,取出母親留給她的信來看。
“娘,既然這是你自己的選擇,那麼我尊重你,放心吧,我一定會守好這侯府的,守好你留下來的家業的。”
睡了兩個時辰之後,陸若兮便起來,去了靈堂。
明日是母親出殯的日子,今日肯定會有人來吊唁,陸家已經沒有其他人了,她還要去招呼客人。
先去了靈堂,安嬤嬤和翠竹帶着幾個二等丫鬟在守着,陸若兮上了一炷香再燒了些紙錢。
天大亮了梁母身邊的張嬤嬤才慢悠悠的過來,草草的行了個禮,“老奴見過夫人。”
陸若兮將一沓紙錢丟進火盆,聲音平靜道:“梁成伯呢?”
張嬤嬤沒想到陸若兮這麼平靜,頓了頓,道:“大人昨晚守靈到很晚才回去歇息,今早......內閣有重要公務,便先去上值了。大人吩咐了,晚些時候再過來。”
“他丈母娘出殯在即,有什麼公務比送丈母娘最後一程更重要?”
張嬤嬤被問得一噎,支吾道:“這......老奴不知,大人自是......自是以公務爲重。
老夫人也讓老奴傳話,說她身子有些不適,怕過了病氣給......就暫時先不過來守着了。”
靈堂裏,安嬤嬤和翠竹等人聞言,都低下了頭,敢怒不敢言。
侯府夫人去世,姑爺和親家母竟是這般做派,實在令人心寒。
陸若兮沒再說話,只是靜靜地看着張嬤嬤,張嬤嬤被看得頭皮發麻。
母親一死,他們連裝都不裝了嗎?
半晌,陸若兮才勾了一下唇角,“嬤嬤回去轉告婆母,身子不適就好好歇着。
也轉告梁成伯,既然他公務繁忙,那等我母親的後事辦完,我親自進宮求陛下爲他減輕公務。
今日前來吊唁的賓客,我會自己招呼,不勞他費心。”
她頓了頓,聲音更冷了幾分:“至於這靈堂,有我守着便夠了。不敢勞動梁家太多人手。
只是煩請嬤嬤告知老夫人,別忘記了梁府的房契在誰手中,梁府的宮中銀子是怎麼來的。”
張嬤嬤身體瑟縮了一下,好一會兒才屈膝給陸若兮行禮,然後匆匆的跑回了隔壁的梁府添油加醋的稟告給了梁老夫人。
梁母氣得想把手中的杯子砸了,但都是名貴的汝窯燒制的瓷器,又放到了桌子上面:
“真是晦氣,在莊子上面養了三年病也沒給她養走,本以爲她去了莊子這梁府就該我做主,誰知她身邊那幾個刁奴還把持着小庫房。
就連要用點兒銀子都需要看那老虔婆得臉色。
她陸若兮如今一介孤女,現今只能依靠梁府,依附我兒,她竟如此不識好歹。
等我兒回來就寫休書,看她還敢對着我這個婆婆造次。”
梁母罵完胸口劇烈起伏着,似乎是氣急了。
張嬤嬤給她按揉着胸口,低聲耐心勸着:“老夫人息怒,犯不着爲了個破落侯府的孤女氣壞了身子。
夫人和大人是先帝賜婚,夫人不犯大錯梁府是沒有理由休妻的。”
“她與我兒成親六年無所出就是最大的錯處,難道我梁府還不能休棄這等子不下蛋的母雞......”
張嬤嬤趕緊捂住梁母的嘴巴,“我的老夫人嘞,咱們梁府如今還靠着夫人的鋪子養活呢,你可別再大聲嚷嚷了。”
梁母也知道現在的梁府好些丫鬟婆子都是陸若兮花錢買回來的,朝了門外看了一眼才禁了聲,吩咐道:“去把大人叫回來,去侯府,現今他還是侯府女婿,又逢他晉升的大好時機,不要讓別人抓了他的錯處。”
張嬤嬤起身安排人去叫梁成伯,然後回來攙扶着梁母起身出門。
就在幾人慢悠悠的走到門口的時候,正好看到了停在侯府門口的馬車,六馬並行,珠光寶氣,朱紅色車轅,披着皇家專用的黃緞。
梁母心道壞了,趕緊催促梁府小廝去催梁成伯回來。
陸若兮也沒想到慕容九霄會過來,帶着侯府的下人跪下給他行禮,“陛下萬福金安。”
慕容九霄上前一步虛扶着陸若兮一把,“夫人快快請起,朕今日是來祭拜雲夫人的,不必多禮。”
說完便朝着靈堂走去,陸若兮在後面半步跟着。
何德尚一甩拂塵,對着還跪在地上的衆人道:“大家都平身吧。”
因爲慕容九霄的到來,很多官員也紛紛來吊唁,侯府開始熱鬧了起來。
一直到巳時末了梁成伯才回來。
一到靈堂,看到臉上有皸裂的陸若兮有些錯愕,眼中閃過一絲嫌棄。
不過陛下一早丟下滿朝的文武百官跑過來祭拜雲夫人就足以證明侯府在陛下心中還是有份量的。
他很快掩去了嫌棄,臉上掛起恰到好處的悲戚,先轉向靈堂內其他前來吊唁的官員,拱手致意:“多謝諸位同僚前來送嶽母一程。”
言辭得體,儼然一副侯府雲夫人半子的模樣。
衆人紛紛還禮,言語間皆是慰藉,目光卻或多或少帶着探究。
說他在意自己的妻子吧,這個時候才過來,說不在意吧,他也來了。
傳聞梁成伯跟長樂郡主關系不好,看來是真的。
打完招呼才來陸若兮身邊站定,解釋道:“若兮,實在是爲夫公務繁忙,所以才來晚了。”
“夫君言重了。”她目視前方,聲音沙啞不堪,“母親要是還活着,定不會怪罪夫君的。”
梁成伯似乎被這話裏的什麼刺了一下,身形微不可察地僵了僵。
他視線掃過她幹裂的嘴唇,眉頭又蹙了一下,這次倒不全是嫌棄,或許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煩躁?
“將軍府二小姐,三小姐到。”
陸若兮和梁成伯都沒有想到沈府會來人,同時朝着靈堂外面看去。
姐妹倆倒是穿得素淨,但是陸若兮一眼就看到了沈清窈耳朵上面的鴿血紅耳墜,那是她的嫁妝之一,如今的太厚給的添妝,一整套的紅寶石頭面,她不會認錯。
陸若兮眉頭輕輕的蹙了一下。
姐妹倆先向雲夫人的靈位鄭重行了禮,上了香,動作規矩得挑不出錯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