拳頭又舉了起來，趙大力眼底滿是狠戾：“小畜牲！老子不過是喝了你一口湯，你敢毒老子？”
雨生一出現，他便知道他剛剛肚子爲什麼會疼了。
好個小畜牲，竟敢騙他喝毒草湯！
難怪他喝湯的時候感覺味道不太對，一股子辣味！
他還以爲湯裏放了茱萸，沒想到竟是毛茛！
毛茛葉長得像野芹葉，味道卻不像。毛茛吃着有股子辣味，是有毒的。
吃完肚子先絞痛，接着就是拉肚，至少得拉上三四天才能好。
喝湯的時候他便覺得那野菜有點眼熟，但昨晚跟人喝了一夜大酒，腦子轉不過彎來。
這會兒一想，那不就是毛茛嗎！
小畜牲，心真狠啊！
爲了一口野菜湯，想毒死他！
他攢足了十成的力氣，想給雨生一個深刻的教訓。
“住手！”
拳頭剛舉起來，身後傳來一道令人厭惡的聲音。
他卻充耳不聞，一拳狠狠地捶在了雨生的肚子上！
“噗！”
這一拳太重，砸得雨生眼神渙散，一口鮮血直接吐了出來！
“哥哥！”
“小生！”
一大幫人沖了進來，將趙大力按倒在地。
小荷抱着雨生眼淚止不住地落：“哥哥，你醒醒，你別死......”
爹娘死去的樣子在她眼前瘋狂閃現，和雨生滿臉鮮血的模樣重合到了一起。
她爹是木匠，做工的木柴都是在山裏砍了拖回來自己曬的。
那天，爹接了一樁婚房陪嫁的家具單，便和娘一起進山挑木頭去了。
再回來，已經是第二天了。
兩人滿頭滿臉的血，徹底沒了呼吸。
當時的家裏也和現在一樣，嘈雜無比，擠着很多人。
她在一片混亂中和爹娘坐在一起...
再後來，她就被叔叔帶回家了。
她沒有爹娘了。
“哥哥！你不要死！你不要死......”她怕得不行，抱着雨生嚎啕大哭。
她已經沒了爹娘，不能再沒有哥哥了。
她哭得太慘，聽得幾位大人跟着心痛。
周福順的兒子周滿倉完全壓不住怒火，狠狠給了趙大力一拳：
“趙大力！你這個畜牲！這麼小的孩子你也打！”
莊稼人力氣大得很，一拳便將趙大力打得倒地直哼唧：“周滿倉！你敢打我！我要去縣衙告你！秀才家欺負人！村正欺負人啊！”
趙大力嚎得那叫一個大聲，恨不得將全村的人都引來湊熱鬧。
他打定了主意，必須得狠狠訛周家一筆才行。
縣城一時半會兒是去不了了，再不想法子整點錢，他都要餓瘦了！
“趙大力，別裝，老子壓根沒用全力！給老子起來！”
周滿倉見不得他那副模樣，伸手拽他，他卻嚎得更慘了。
“來人啊！周家村村正殺人啦！救命啊！！”
“老子沒傷着你！你講點道理！”
周滿倉急了，他剛剛雖然氣憤。可他下手是有數的，絕不可能傷到他的！
趙大力才不理他，一把抱住他的小腿哀嚎：“哎喲！哎喲！救命啊...打死人啦...”
他撕心裂肺地嚎，嚎得其他人都不敢沾他的身，生怕被他給賴上。
周福順卻不怕他，別人不知道他七寸在哪，他可是知道的。
他跨步上前，沉聲命令兒子：“滿倉，將他抬到他爹娘墳頭去，讓他嚎給老趙聽，聽聽他兒子現在成了什麼樣子。”
“你敢！”
趙大力果然臉色大變，整個人賴地上，死都不願意起來。
周福順看他這副死皮賴臉的樣子，冷哼出聲：“你爹是最老實不過的人，也不知道做了什麼孽，竟生出你這樣的混賬來！”
“這是我家的事，輪不着你管！”
他梗着頭嘴硬道。
“你的事我管不着，雨生的事我管不管的着？”
周福順一把將他拉到床頭，讓他睜眼看床上的雨生。
雨生閉着眼睛躺在床上，嘴角掛着一絲血。
血已經幹了，暗紅色的血痕襯得他的臉更加慘白。
十來歲的人兒，正是活潑的年紀。
這麼虛弱的模樣，看得人眼睛忍不住泛紅。
周福順聲音都哽咽了幾分：“看看你做的好事！這麼小的孩子你怎麼下得去手！你是畜牲嗎？”
趙大力心虛地撇開眼：“關我屁事！是這小畜牲毒我在先！我只是給他點教訓而已！”
“你胡說！”
小荷氣憤地擦眼淚：“是你昨天偷喝了我們的鴨架湯！你是小偷！”
“小比崽子說話小心點！老子啥時候偷吃你鴨架湯了？飯都吃不起的小比崽子！說什麼鴨湯，做什麼夢呢？”
他惡狠狠地瞪着小荷，瞪得小荷忍不住害怕。
她嚇得縮緊了身體，委委屈屈地向周福順解釋：“四爺爺不是的， 鴨架是黃伯伯給我們的，被他偷喝了。他今天還想來偷吃，被我和哥哥逮着了。他就是小偷，他偷了我們的鴨架湯。”
“你說的那黃伯伯可是黃大進？”
周福順拉過她問，她乖乖點頭。
“那就沒錯了。”
小生他爹去世時，人情簿是他負責登記的。
他記得那位黃大進是酒樓的廚子，和小生爹一起在酒樓幹了很多年。
這兩年，他也沒少往村裏跑。
小生一個孩子，能好好活下來，也多虧了他的照料。
小荷一提黃大進，他便知道，趙大力這貨，必然是偷了倆孩子的鴨架了！
“你爹走的時候怎麼叮囑你的？他讓你好好幹活，好好攢錢，娶個媳婦過日子。你就是這麼答應他的？倆孩子這麼可憐，你怎麼忍心的？孩子就那麼點吃的你也偷？你對得起你爹嗎？”
他恨鐵不成鋼地戳趙大力，恨不得戳到他的心裏去。
看看他心裏到底在想些什麼？
怎麼就放着好好的日子不過，非要當那混賬人！
趙大力不吭聲， 對不對得起的，反正他不能幹苦力。
那種鬼日子，他是一天也不能過。
他可不要扛大包扛得直不起腰來，他得在女人身上直不起腰來！
“你啊！”
周福順無奈地嘆氣。
這孩子也是他看着長大的，小時候又聽話又孝順。
怎麼老趙一死，就成了這個樣子！
他長嘆一口氣：“看在你爹的面子上，我也不與你多說。你也老大不小了，做事得有擔當。倆孩子的損失你得賠，雨生還叫你打傷了，這你也得管。”
“我管他爹！”
他兩手一攤，無賴得很：“老子要錢沒有，要命一條！他想要，我把命給他好了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