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後,我們四人組回到格蘭貝爾酒店。又是燒烤啤酒的夜,又是我聽不懂的術語。但這次我沒那麼拘謹了。我們四個席地而坐,我豪爽地喝着一杯又一杯酒,聽他們講我這一生都未曾聽過的驚險故事。老街戰亂、緬北往事…原來《孤注一擲》只是冰山一角,現實比電影要精彩和黑暗得多。世界也從來不是非黑即白,你以爲正義的大人物,可能恰好是邪惡的靠山;看似窮凶極惡的人,可能尚存片刻溫情。世界的真相,不在課本也不在抖音,只存在於江湖之中。
喝了酒的人總是很多話。兩瓶酒下去,六哥和我們說起過往。他25歲時破產,帶着最後3萬塊錢勇闖東南亞。跋山涉水一個月,摩托車坐得褲子都磨破了,最後終於到了目的地。就這樣從零開始。
每個來到東南亞的人,都有着滿身的故事。逆天改命的劇情,我們如今已經聽了太多。六哥的過去,如今對我而言也心無波瀾。只是當時的我願意聽,當時的他也毫不避諱地願意說。
很多人疑惑,爲何我長期行走於世界最危險的地帶,卻仍能安全無恙。運氣好是一方面,但真誠更是一方面。他們都是被社會拋棄的人,但我從未曾帶着有色眼鏡看他們。我對每個人的尊重僅僅來自於我把每個人都當個人,而非出於富貴或權勢。我願意聽他們的過去,願意理解每一種人生,願意不帶偏見地看待每一種活法。就像我說的,有人走康莊大道,就有人走獨木橋。什麼是黑白?什麼是正義?這個世界上從來沒有絕對的好人與壞人,我們都是環境和時代的產物而已。如果我走過你走的路,我想我也會做出和你一樣的選擇。
散場。各自回房間的路上,我問他,你們說的誰誰誰一晚上輸六百萬是真的嗎?他說,當然是假的,我們吹牛的。
現在想來,這個問題我問的確實很愚蠢。其實像這樣沒情商的問題,我問過他很多。比如“你一個月賺多少錢?”“你的賬戶上有多少存款?”“你有沒有犯過罪?”“你都犯過哪些事,能告訴我嗎?”其實那時候我覺得我長得也不好看,至少跟東南亞的女人們比起來,我無論是身材還是樣貌比起來都很普通。也不會說話,在說話的藝術上經常踩雷。但他爲什麼還是喜歡帶着我呢?有人說那是因爲我有能力,有才華。很長一段時間我也這麼認爲。但今日的我已經看得很透徹,如果他是因爲能力和我在一起,那我們就不會分開了。
今日我已問不出那些愚蠢的問題,但願意看我鬧騰的人也已經不在了。想來以前那些尷尬又甜蜜的場景,偶爾還是很懷念。只是一切無法重來。我的朋友,盲目的青年時期很短暫,不久後你也會像我一樣學會冷靜和無聊。但我不怕你搞砸這一切,我只怕你永遠不願意重新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