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大廳內的空氣仿佛凝固,只剩下窗外暴雨拍打防彈玻璃的悶響。
王管家那張保養得宜的老臉此時白得像剛刷過膩子,聽到宋小暖的話,他第一反應不是辯解,而是死死捂住自己的左胸口。這個下意識的動作,在場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出端倪。
“血口噴人!”王管家嗓子扯得破了音,像只被踩了尾巴的老貓,“先生!這瘋女人爲了脫罪什麼瞎話都編得出來!我是看着星落小姐長大的,怎麼可能偷她的東西?”
他轉頭沖着那群不知所措的保鏢怒吼:“還愣着幹什麼?把這個瘋婆子嘴堵上拖出去!”
宋小暖根本不慌。她甚至還有閒心把那個貼着小豬佩奇的計算器揣回兜裏,順便理了理自己溼噠噠的劉海。
“老板,”她直接無視了跳腳的王管家,目光直直地撞進傅聿深那雙沒什麼溫度的眸子裏,“您管理着幾萬人的大集團,應該最清楚‘風險管控’的重要性。”
“一條項鏈事小,但如果家裏養的看門狗染上了狂犬病,還學會了監守自盜,這要是傳出去,傅家的臉面往哪擱?您說,是不是這個理?”
她在賭。
賭傅聿深這種位於金字塔頂端的男人,最容不得背叛。哪怕是一條養了十年的狗,一旦想要反咬主人,下場只有死路一條。
傅聿深沒有說話。他站在那兒,渾身散發出的低氣壓比外面的雷暴還要駭人。他慢條斯理地從助理手中接過一塊新的真絲手帕,輕輕擦拭着剛才碰過宋小暖工牌的指尖,動作優雅得像是在進行某種宗教儀式。
幾秒鍾的沉默,對王管家來說卻像過了幾個世紀。
終於,傅聿深眼皮都沒抬,薄唇吐出一個字:“搜。”
輕描淡寫的一個字,卻像千斤巨錘砸在王管家心口。
“先生!我是王德發啊!我爲您......”
王管家的哭嚎還沒喊完,就被兩名面無表情的保鏢按在了地毯上。豪門保鏢的專業素養在這一刻體現得淋漓盡致——不需要多餘的動作,只聽“刺啦”一聲,西裝內襯被撕開。
一條流光溢彩的粉鑽項鏈,像條死蛇一樣從那個隱藏的口袋裏滑落,“啪嗒”一聲掉在大理石地面上。
粉色的鑽石在水晶吊燈下折射出刺眼的光芒,狠狠刺痛了所有人的眼。
傅星落原本還得意的臉上,瞬間血色盡失。她難以置信地看着那個平日裏對她噓寒問暖、甚至爲了幫她出氣不惜踩斷保姆手骨的王伯伯。
“王叔......”小姑娘聲音都在抖,“真的是你?”
那一刻,這孩子一直以來堅信的世界觀崩塌了一角。
王管家癱軟在地,像一灘爛泥,嘴唇哆嗦着再也說不出半個字。
“帶走。”傅聿深看都沒看地上的東西一眼,仿佛那是沾了病毒的垃圾,“通知法務部,查他過往十年的所有賬目。少一分,就讓他用身上的零件抵。”
這一句話,直接宣判了王管家的死刑。不僅要牢底坐穿,怕是連完整的身子都保不住。
隨着王管家被拖死狗一樣拖走,大廳裏再次恢復了死寂。
危機解除?
不,宋小暖很清楚,真正的閻王還在面前站着呢。
處理完家賊,傅聿深轉過身,那雙極具壓迫感的瑞鳳眼再次鎖定了她。這一次,他的目光裏少了幾分看螻蟻的漠然,多了一絲玩味的探究。
“賊抓到了。”男人一步步向她逼近,高定的皮鞋踩在地毯上,發出的輕微聲響每一下都踩在人的心跳上,“那虐待星落的事呢?監控視頻總做不了假。”
傅星落一聽這話,像是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立馬挺直了脊背,把那個斷了胳膊的布偶熊舉得老高:“對!叔叔你看,我胳膊都被她掐青了!這個壞女人就是趁你不在欺負我!”
雖然王管家偷了東西,但這個女人掐她也是事實!只要坐實了這一條,這女人還是得滾!
宋小暖看着眼前這一大一小兩只狐狸。
大的那個明顯是在試探她的底牌,小的那個單純就是想弄死她。
承認?那是找死。
否認?監控擺在那,當老板是瞎子?
宋小暖深吸一口氣,臉上迅速堆起那種海底撈服務員特有的、極度標準的職業假笑。
“老板,您這話說得就不專業了。”
她再次掏出那個皺巴巴的小本子,煞有介事地翻開新的一頁,甚至還拔出筆帽,擺出一副要做會議記錄的架勢。
“關於‘虐待’二小姐這件事,那是另外一個維度的付費內容——高端兒童心理疏導與沉浸式陪玩服務。”
“什麼?”傅星落瞪大了眼睛,連假哭都忘了。
宋小暖一本正經地開始胡說八道:“根據我多年對熊......哦不,對高智商兒童的觀察,二小姐正處於極度缺乏安全感的叛逆期。她通過制造混亂、驅趕保姆來博取關注,這是典型的‘求愛’信號。”
“如果我像前幾個保姆一樣順着她、求饒,只會讓她覺得索然無味,進而變本加厲。”
“所以!”宋小暖聲音拔高八度,大義凜然地指着監控屏幕,“我是故意配合二小姐演出的!這叫‘反向育兒法’!”
“我掐的位置,那是經過精密計算的穴位,看着紅,其實能活血化瘀。我那凶狠的表情,是爲了給二小姐提供一個宣泄情緒的靶子,讓她體驗戰勝‘惡毒反派’的快感!”
說到這,她合上本子,目光真誠得能入黨:“老板,您看,二小姐現在是不是精神多了?也不鬱悶了?這種犧牲自我形象,只爲博雇主一笑的高端服務,我一般是不寫進合同裏的。”
“畢竟,像我這種集廚師、保潔、育兒專家、陪玩演員於一身的復合型人才,只要錢到位,別說背黑鍋,就是讓我承認我是伏地魔派來的臥底,我也能給您編出一部哈利波特外傳來。”
全場靜默。
傅星落張大了嘴巴,小臉漲成了豬肝色。她想反駁,想罵人,可話堵在喉嚨口就是出不來。
反駁什麼?說自己不是在演戲?那豈不是承認自己是個無理取鬧、還沒鬥過保姆的笨蛋熊孩子?
這女人太毒了!把她的後路全堵死了!
傅聿深看着眼前這個滿嘴跑火車的女人。
她渾身溼透,狼狽不堪,可那雙杏眼卻亮得驚人,裏面寫滿了對金錢坦蕩蕩的渴望,以及一股子野草般燒不盡的韌勁。
有點意思。
在這個家裏,每個人都戴着厚厚的面具,每個人都怕他。只有這個女人,不僅不怕,還敢在他面前明碼標價地賣弄聰明。
“一萬八千五。”傅聿深忽然開口,聲音裏那種令人窒息的寒意散去了些許。
宋小暖的眼睛瞬間變成了兩個“¥”符號,剛才的職業假笑瞬間真誠了十倍:“老板大氣!老板身體健康!支持微信支付寶,實在不行我這還有POS機!”
說着,她極其熟練地從褲兜裏掏出手機,調出收款碼,雙手恭敬地遞了過去。
傅聿深沒動。
他看着那個快懟到自己臉上的手機屏幕,那種身居高位的壓迫感再次鋪天蓋地地襲來。
他微微俯身,兩人的距離瞬間拉近。宋小暖甚至能聞到他身上混合着雨水和冷冽雪鬆的味道,那是危險的氣息。
“錢,我可以給。”
男人的聲音低沉磁性,像大提琴的低音弦,卻奏着最危險的樂章。
“但這不是遣散費。”
宋小暖舉着手機的手僵在半空:“哈?”
“是試用期工資。”
傅聿深直起身,居高臨下地看着她,仿佛在看一只剛被扔進鬥獸場的小獸。
“既然你自稱是復合型人才,那就留下來證明你值這個價。”
“這一個月,如果你能搞定星落、夜沉和雲舟,讓他們不再鬧着趕人,這筆錢翻倍。”
還沒等宋小暖歡呼,他話鋒一轉,語氣森然:“但如果一個月內你被趕出去,或者再讓我發現你有一點不幹淨的心思......”
他指了指窗外漆黑的大海。
“我就把你扔進真正的鱷魚池。這一次,我不收門票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