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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天剛蒙蒙亮。
陸昭珩就領着蘇憐月進了府。
他當着全府下人的面,朗聲宣布。
“從今日起,蘇姑娘便住在聽雨軒。”
聽雨軒。
那是整個將軍府裏,離他書房最近的院子。
也是整個府裏,除了主院之外,最精致、最風雅的所在。
下人們面面相覷,卻無人敢言。
蘇憐月一身素白長裙,襯得她本就羸弱的身形更加楚楚可憐。
她走到我面前,對我盈盈一拜。
“姐姐,憐月初來乍到,給您添麻煩了。”
她的聲音柔得能滴出水來,眼裏的挑釁卻毫不掩飾。
我心中冷笑,面上卻扶起她。
“妹妹說的哪裏話。”
“將軍的救命恩人,便是我們全府的貴客。”
陸昭珩顯然對我的“識大體”很滿意,立刻提起舊事。
“知鳶,你記着,憐月曾在戰場上爲我擋過一箭,我這條命是她給的。”
他的語氣裏帶着些許叮囑的意味。
蘇憐月立刻配合地捂住肩頭。
身子晃了晃,一副弱不禁風的模樣。
“將軍,都過去了......只是陰雨天有些疼罷了,不礙事的。”
“怎麼會不礙事!”
陸昭珩見狀,立刻緊張地扶住她。
他回頭,凌厲的目光掃向我。
“知鳶!憐月身子弱,你往後要多擔待些!”
屈辱感像潮水般將我淹沒。
在他的眼裏,我這個明媒正娶的妻子,竟比不上一個來路不明的女人。
我的擔待,換來的卻是他的呵斥。
他還讓我將庫房裏最好的人參、雪蓮,那些我父親母親爲我準備的珍貴藥材,全都送到聽雨軒去。
甚至,要我親自照看她的起居。
“是,將軍。”
我一一應下,溫順得像個沒有感情的木偶。
三年前我爲他擋下刺客那一刀時,傷口深可見骨,
他卻只說,身爲他陸昭珩的妻子,這點傷不算什麼。
當晚,我鬼使神差地走到了書房外。
透過窗戶的縫隙,我看見他獨自坐在燈下。
他手裏摩挲着一個東西,借着燭光,我看得分明。
那是一個舊了的木雕小鳥。
是我十六歲生辰那年,親手雕了送給他的第一個禮物。
那時候,他還是個窮小子,連一件像樣的衣服都沒有。
我把攢了許久的月錢都拿出來,給他買了最好的木料。
我看着他此刻的側臉,眼底竟有片刻的溫柔和懷念。
那是我已經許久未曾在他臉上見過的神情。
我的心不由得泛起漣漪。
是不是......他心裏還是有我的?
是不是只要我再等等,他就會回頭?
就在這一絲希望剛剛燃起的時候。
蘇憐月的身影出現在了書房門口。
“昭珩哥哥,夜深了,怎麼還不睡?”
我眼睜睜地看着陸昭珩。
在聽到她聲音的一瞬間,如同受驚一般,立刻將那只木鳥藏進了寬大的袖中。
等他再抬起頭時,臉上所有的溫柔懷念都已消失不見。
取而代之的,是對蘇憐月滿滿的關切和寵溺。
“你怎麼來了?夜裏風大,仔細着涼。”
那一絲剛剛升起的希望,瞬間被掐滅,連同我最後一點不甘心,一同碾得粉碎。
原來,不是他還愛我。
而是他不敢讓蘇憐月知道,他還記着我。
我,成了他需要向另一個女人隱瞞的過去。
真是,天大的諷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