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穗沒到四點就起床了。
今天，是婚禮。
老爹說，只要她今天乖乖的，不亂跑亂叫，一直聽話，就把隔壁村那個姓康的大帥哥送給她。
把被子褥子都換成紅的，窗戶上貼上紅紙，再叫一堆人到家裏吃飯，就是他們嘴裏的結婚。
呂穗喜歡吃飯，也喜歡紅色，但別人家結婚從來不喊她。
偶爾幾回她扒着土牆看熱鬧，還被新人家的小屁孩往外趕。
終於輪到她結婚了。
呂穗暗暗想，她可大方的很。要是村裏的虎子、浩浩、小葡萄幾個要來蹭她的席吃，她可以破例不攆他們。
幾個不認識的大姨把她從被窩裏薅出來，又是綁頭發又是往臉上抹面粉，還搞了一堆香噴噴的水往她身上撒。
每當呂穗想發火，就有人擺出康稷川這三個字來誘惑她。
堅持一下，再過幾個小時。
他就是她的了。
……
上個月呂穗和虎子他們溜到隔壁村口的小河邊抓魚，一眼就看到不遠處有個頂好看的男的在挑水。
那人穿了件普通白背心，她爹也有。
但胳膊上的肉塊她爹沒有。
皮膚又白又亮，太陽一照，好像都能發出光來。
呂穗被晃得移不開眼，感覺胸口熱熱的。
虎子他們說，那個是隔壁村的康康哥哥。來學校給他們開過升學講座，說英語又快又溜，他們都聽不懂。
呂穗也不知道英語是哪個村的語。
她十五就沒在學校念了，班裏有幾個人老笑話她找茬，老爹說她嫌煩可以不去。
早知道上學還能看到這麼好看的人，她咬着牙也能多上幾天。
“康——”
呂穗剛想招呼人過來一起玩，轉頭就發現自己的魚被虎子他們偷偷放跑了。等找虎子算完賬，那地方哪還有大帥哥的影子？
回到家，呂穗磨了老爹好幾天，死活要跟那個姓康的帥哥做朋友。
老爹是全天下最好的人，她要什麼他都能答應。
“穗呀，你真喜歡他嗎？”康定平盤腿坐在新修的歐式大炕上，一臉凝重。
“唉……其實你年紀也到了。要不，爹讓他給你做老公怎麼樣？”
老公？
呂穗知道村裏比她大的姐姐阿姨婆婆嬸嬸都結婚了有老公。
她們都跟老公住一個院裏，那不是想啥時候一起去抓魚或爬樹都行嗎？不用打電話，也不用大老遠跑去隔壁村找。
老公，應該是每個女孩到年紀都能領一個的好玩意。
“好啊，就他當我老公！”
呂穗想想就開心，那她就是新娘子，可以先穿一次漂亮的紅裙，然後做滿桌子菜饞死小虎子他們。
再準備點可樂雪碧炒瓜子。
不叫她大王就不給吃。
呂定平聽呂穗傻愣愣地笑出聲，知道她又開始瞎想了，“你知道結婚、找老公是幹嘛的嗎？不是玩的……”
呂穗抬頭，嘴馬上耷拉下來，急得呂定平又開始補充：“當然你也可以找他玩，但不能光玩，你倆得一起幹活，還得一起養娃娃。”
“娃娃？小虎子那樣的娃娃？我不養，他好討厭，老跟我搶吃的。”
要是像養癩疙寶和小兔子那樣，每天都得喂，得廢多少糧食啊？
呂穗心疼得不行。恐怕不止糧食，還有零食，她自己都不夠吃呢。
“不養娃娃不能找老公結婚嗎？”
呂定平撓了撓頭，頭皮都快抓破，也想不出怎麼告訴呂穗。
呂穗娘走得早，大女兒呂麥前些年還一意孤行進城去打拼了，電話都不知道打一個。
結婚生孩子啥的細節，咋讓他一個大老爺們給腦子不好使的小女娃說呢？
這把老骨頭一年比一年差，早晚有一天，他是要離開呂穗的。如果呂麥不想管她，穗穗自己肯定生活不了。
還不如趁他身體可以，給呂穗找個靠譜的婆家。
康家，他還真知道，康稷川那孩子很不錯。
“你確實不適合養娃娃……”呂定平坐累了，幹脆捧着大肚子在床上躺下。“但你婆家不能幹。”
就算他現在跟親家商量好不讓呂穗生，等他沒了，人家早晚還是得欺負呂穗生。
雖然呂家現在有點錢，但城裏還是攀不上，村裏嘛，誰家不是一個德行。
“養一個吧，爹給你帶，等娃娃大了，他能照顧你。”呂定平點到即止忽悠呂穗，具體細節，恐怕得找個女性長輩教教她。
“爹你喂呀，那我就跟他一起玩就行是嗎？那我要養！”
從小養的肯定親，能比小虎子那些臭小孩聽話。
呂定平被逗笑：“你會養嗎？”
呂穗搖搖頭，偷偷在心裏做計劃。
其實她會，各種動物都有特別的喂食技巧，比如癩疙寶看不見不動的東西，得把吃的在眼前晃一晃，再比如兔子不能喂太多菜，水分多了會拉肚子。
娃娃嘛，就跟小虎子一樣，得跟他們搶着吃，越搶手的吃得越多。
這些竅門她都能記住，一定能把娃娃喂得胖胖的。
呂穗要假裝不知道，讓大帥哥教她養。兩個人一起種糧食做飯，再給娃娃買衣服，一定很好玩。
……
日子過得很快，從知道自己要結婚，到穿上紅裙子辦酒，總共五天都不到。
呂穗本來是想等九月份再結的，那時候小虎子他們都開學了，正好她一個人無聊。
但要是大家一起玩，應該也很熱鬧。
“穗穗，你看過豬懷崽……下崽沒？”
鄰居家的趙大娘也來幫忙，一邊往呂穗頭上插花，一邊在她耳邊嗡嗡叫。
“小豬嘛？看過呀！”
呂穗聽到感興趣的來了精神頭，本來要合上的眼睛一下子睜開了。
“小豬老可愛了，會自己排隊喝奶。”
就是臭臭的。
老爹以前也讓呂穗幫忙幹活，但呂穗老幫倒忙，不是給豬喂多了水就是放羊忘了收。
後來幹脆就躺在家裏純玩了。
“啊，你會呀。大娘以爲你沒見過呢，新婚夜洞房就是那樣的，你跟小康兩個，悠着點啊。”
“嗯嗯！”
呂穗對着鏡子笑眯眯點頭。
喂小豬喝奶嘛，一點都不難。
趙大娘臉皮也薄，老呂說誰教呂穗結婚就給誰包大紅包，她都沒聽清就把活攬過來了。
趙大娘跟老伴含蓄了一輩子，做那事燈都沒開過，還真不知道咋說。
可又收了人家錢，拿錢不幹事也不像話。
正發愁呢，哪想到舉個例子呂穗就懂了。
看來這呂丫頭也沒傳聞的那麼傻，只是憨了點。
幾人嬉笑之際，屋外傳來嘈雜的歡迎聲，“新郎來接人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