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爵從高到低是一等將軍、二等將軍……直到五等將軍。
賈代善的兒子賈赦沒上過戰場,所以不能繼承勳爵,只拿到一等將軍的貴爵。
照這樣下去,賈珍的兒子賈蓉將來會是四等將軍,賈赦的兒子賈璉則襲二等將軍。
說起來,當年兩府祖上曾有“兩世三公”的威名,傳到這一代,連個正經勳爵都沒了,全是虛名的貴爵。
貴爵最多傳五代,要是五代之後還沒人立軍功,世襲的資格就徹底沒了。
這也是賈府急着改變處境的原因。賈赦、賈敬、賈珍襲了爵卻不認真做官,小輩賈璉、賈蓉也不成器。長此以往,賈家非敗落不可。
賈政常督促賈寶玉、賈環讀書,就是希望他們考取功名,撐住賈家榮耀。至於襲爵?他們是二房,根本沒資格,連貴爵也輪不到。
書房裏,賈政對賈琦說了許多心裏話。
他雖然不怎麼管家,卻也清楚賈家如今的困境,只是無力挽回罷了。
賈琦聽了,心中感慨。
臨走時,賈政又把賈琦仔細打量一番,嘆道:
“景言這回去戰場,務必時時自勵!千萬別在軍營裏學那些吃喝嫖賭的混賬事!你父親和兄長,你要引以爲戒!”
賈政是讀書人,喜歡叫賈琦的學名“景言”。
賈琦連連答應,這才告辭。
望着賈琦離去的背影,竟有幾分當年太爺的風采,賈政暗暗稱奇。
“這麼好的苗子,怎麼偏生在賈赦那房裏……可惜不是嫡長孫,草窩裏飛出金鳳凰!可惜了啊!”
賈琦照着文書指示去了東邊的營地,誰知原本該是驍騎營的地方,一個人影也沒有。
沒辦法,他只好又去找神武將軍馮唐打聽。
結果得到的答復是:
讓他自己招兵!
這種事,在古時候其實挺常見的。將領常常得自己招募鄉勇上戰場。
就像東漢的張遼,就曾因爲外出招兵錯過了虎牢關大戰。
要不然,那十八路諸侯能不能活着離開虎牢關還難說。
再比如《木蘭詩》裏的花木蘭,替父從軍,也是自己準備武器衣物。
時間一長,當兵的人大多只爲混口飯吃,要麼就是被強拉來的。
這樣的軍隊,碰上凶悍的草原騎兵,自然是一路敗退。
賈琦心裏卻樂了。
他正愁着怎麼解釋“背嵬鐵騎”的來歷,這下可好,剛打瞌睡就有人遞枕頭。
三千人憑空出現在軍中,肯定惹人懷疑。
但有了“自行招募”這個理由,就剛好能遮掩過去。
那天回府後,王熙鳳見賈琦愁眉不展,像是有心事。
“夫君?”她輕聲問道,“今天去軍營,是不是遇到什麼難處了?”
賈琦隨口答道:“今天才知道,驍騎營是空的,得我自己招兵買馬。
可這年頭,招兵哪是容易的事。”
王熙鳳沉默了一會兒,轉身去翻一只紅木箱子。
沒一會兒,她把自己的陪嫁首飾、平日攢的銀票,全都拿了出來。
“這些是我陪嫁的東西,還有我私下存的銀票,加起來也有幾千兩。
夫君拿去招兵吧,將來在戰場上立了功,一定會有出息的!”
賈琦一愣,沒想到王熙鳳竟願意拿出全部私房錢幫他。
他本來只是隨口一說,她卻當真了。
賈琦搖搖頭想推辭,王熙鳳卻急着說:“是不是不夠?要不我回娘家借點?
或者我去找二太太挪些銀子?”
賈琦連忙擺手。
這才是真正的賢內助啊。
都說王熙鳳會攢錢會持家,他這回是真信了。
“這些銀子夠了!”他說道,
“等爲夫在戰場上建功立業,一定爲你請個誥命回來!”
“誥命夫人?”王熙鳳一聽,頓時笑逐顏開。
賈琦花這筆錢,竟一點也沒覺得心疼。
臨走之前,他本還想着要叮囑王熙鳳在府裏行事小心些。
可轉念一想:憑她那性子,不去欺負別人就算好的了,哪還有人敢惹這位姑奶奶?
賈琦奉旨北上,支援征北大軍。
途中,他特意繞道去了河東郡,還裝模作樣地公開招兵。
河東一帶的男兒擅長騎射,弓馬嫺熟。
賈琦便趁此機會,陸陸續續把三千背嵬鐵騎召喚了出來。
至於戰馬、盔甲和兵器這些裝備——
他既是榮國公的後人,妻子又是王家的長女王熙鳳,家裏有些積蓄也屬正常,不至於引人懷疑。
路上磨蹭了將近兩個月,賈琦才帶兵疾馳趕往北地。
一到征北大軍營地,他手下那三千精銳騎兵立刻引起轟動。
轅門內外,不少將士紛紛指點議論,驚訝不已。
原來大乾朝以農耕爲主,組建騎兵十分困難。
征北大軍雖有十萬步騎,騎兵卻不到兩萬,其餘多是步兵。
而金人幾乎個個能騎善射,騎兵數量占盡優勢。
賈琦一人就帶來三千全副武裝的精騎,自然引人注目。
不一會兒,一等伯、征北大將軍牛繼宗帶着親衛大步走來。
牛繼宗是鎮國公牛清的後代,與賈琦同屬“四王八公”一脈,本是老親。
他一見眼前的三千騎兵,驚得幾乎合不攏嘴,連聲問道:“這是誰的部下?”
賈琦趕緊下馬上前,抱拳答道:“回大將軍,榮國公之後、奮武校尉賈琦奉旨招募三千河東子弟,前來支援!”
一聽是賈琦自己招的兵,周圍將校更是驚嘆連連。
牛繼宗兩眼放光,贊道:“好!真是將門虎子!不愧是榮國公後人,竟肯散盡家財支援北疆,實是慷慨之士!若我大乾男兒都像你這樣,金賊哪敢如此猖狂?”
衆人紛紛點頭稱贊,都以爲賈琦爲組建這支騎兵傾盡家產,對他敬佩不已。
牛繼宗與賈家本是世交,看賈琦就像看自家晚輩,滿眼都是欣賞。
半個月後……
北邊的仗打得難分難解,兩邊你來我往沖突不斷。
拖到七月中旬,戰事越鬧越大,雙方都派出了最多的兵馬上陣。
這段日子裏,賈琦靠着自己的口才和見識,贏得了牛繼宗的看重。
爲了提拔他,牛繼宗決定給賈琦一個立功的機會。
中軍大帳裏,牛繼宗高聲下令:
“賈琦聽令!”
“末將在!”賈琦應聲出列。
“明**帶兵出戰,稍微露個破綻就假裝敗退,把金人騎兵引過來!”
“等他們追得鬆懈,伏兵就從野牛谷、枉坡原一起殺出!”
“賈琦再和我中路軍會合,回頭殺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這一仗,務必擒住敵人!”
賈琦目光微動,有點意外。
沒想到牛繼宗不是空架子,還真有點謀略。
“末將遵命!”
賈琦上前接過令箭,心中一陣激動。
磨了幾個月,終於等到出頭之日!
北風蕭蕭,戰場上空旗幟密布,鼓聲震天。
遠望過去,金人騎兵黑壓壓地涌來,一眼看不到邊。
成千上萬的馬蹄踏地,仿佛山搖地動。
大乾這邊則以步兵爲主,只能嚴陣以待,等金人騎兵先動手。
騎兵對步兵,步兵往往只能靠陣型和**硬守,主動權總在騎兵手裏。
眼看金人擺開陣勢——
“嗚——”
低沉的牛角號響起。
金人陣前,一名穿紅甲的將領揮刀躍馬而出。
“漢人鼠輩,誰敢出來送死?”
“嗷嗷嗷!”
金兵紛紛舉刀怪叫,氣勢囂張。
賈琦心裏清楚,今天自己是打頭陣的,責任重大。
他正要策馬出陣,牛繼宗卻出聲提醒:
“賈校尉,千萬別沖動!”
“這些金人生活在白山黑水之間,靠漁獵爲生,從小身強體壯,凶狠好鬥。”
“他們滿十五歲就要考核,優秀的人能穿馬甲;上戰場後,穿馬甲的人斬滿一百個,才能換紅甲!”
“你千萬小心!”
賈琦抬頭望向陣前叫陣的金人將領。
那人一身紅甲,正是傳聞中**過百的猛將!
牛繼宗怕賈琦初次上陣,貿然迎戰會有閃失。
畢竟陣前單挑這種事,通常可派副將出手。
賈琦卻抱拳道:“大將軍不必擔心,屬下心裏有數!”
說罷猛抽戰馬,縱蹄直沖陣前。
中軍處,牛繼宗見賈琦二話不說就殺出去,臉色大變:
“這莽撞小子!是讓你假裝敗退誘敵,不是真去拼命啊!”
他與衆將領面面相覷,皆露驚色。
陣前戰馬越奔越快,兩側山巒如潮水倒退。
金人紅甲將昂首大喝:“漢人沒別的能人了嗎?黃口小兒也來送死!”
兩騎相對疾沖。
能穿紅甲者,皆斬首百人以上,個個凶狠嗜血。
在震天呐喊聲中,兩騎轟然相撞——
鏘!
刀槍交擊,火星四濺。
紅甲將手中長刀竟被生生斬斷,虎口迸裂!
賈琦怒吼一聲,鐵槍去勢未減,直劈敵將頭顱。
噗通!
血花飛濺,紅甲將倒地無聲,頭顱已不成形。
兩軍陣前頓時一片抽氣聲。
“這……這麼凶悍?”
“賈琦以前真是秀才?”牛繼宗瞪圓雙眼。
衆將也目瞪口呆:
“秀才何時這般勇猛了?”
“百人斬猛將,一招就沒了?”
“這得有多大臂力!”
未等衆人回神,金人陣中又沖出兩名紅甲將,一左一右殺向賈琦。
原來金人律法:奪回戰友**者可分其半份家產。
二人既爲軍功,也爲分產,爭先撲來。
見賈琦遭圍攻,牛繼宗急令副將:
“賊人竟以多欺少,不講武德!”
“快去接應賈校尉!”
命令還沒出口。
副將馬尚都沒來得及反應。
轟隆!
轟隆!
又是兩聲震天巨響。
兩名紅甲將領像破麻袋般倒飛出去,在地上連滾十幾丈才勉強停住。
衆人仔細看去。
只見他們盔甲深深凹陷。
竟是被活活震死了!
再望向陣前那道全身籠罩在黑甲中的背影,軍中上下無不露出難以置信的神情。
這簡直非人力所能及!
咕嚕——
牛繼宗猛咽口水,使勁揉着眼睛。
“老馬!”
“我是不是眼花了?”
身旁的威遠將軍馬尚面色發白,顫聲道:
“壞了!”
“是金軍精銳白甲兵巴牙喇!”
“賈琦要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