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鐮節”的喧囂像潮水般退去，留下滿倉谷粒和村民臉上久久不散的喜氣。陳青禾家的堂屋裏，燈火通明，算盤珠子撥得噼啪響。陳伯、陳建國，還有幾個老成持重的村民代表，圍在桌前，對着賬本和一堆散錢，算得額頭冒汗。
“特等米，四百三十七斤，按三十五一斤……”
“一等米，九百八十八斤，按二十八……”
“線上預訂……乖乖，兩千五百斤！訂金都打過來了！”
“現場零賣加上鎮領導、記者買的……攏共……”
數字一項項累加，最後的總數讓在座所有人都吸了口涼氣。刨去給農戶的收購成本、包裝物料、現場開銷，再按各戶交來的稻谷品級和數量分下去，平均每戶比往年直接賣給糧販子，多賺了將近一倍！這還不算線上那些等着發貨的訂單，那是純利潤的大頭。
陳伯握着厚厚一沓鈔票，手有些抖，眼眶微微發紅：“多少年了……沒見過種地能一下來這麼多現錢……”
“主要是青禾娃這米好，牌子打出去了！”一個老漢咧着嘴笑，“明年，我讓我家那幾個小子，都回來跟着幹！”
“對！咱青溪的米，往後就認這個牌子了！”
喜悅是實實在在的，壓在肩上的擔子，卻也分明重了幾分。陳青禾看着大家興奮的臉，心裏清楚，這次成功帶着很大的偶然性和“首秀”效應。品質是基礎，但電視台報道、線上流量、現場氛圍的加持，缺一不可。要想把“青溪生態”這個牌子真正立住，做成可持續的產業，後面的路還很長。
品質控制如何常態化、規模化？
線上銷售如何穩定渠道、做好售後？
其他農戶想加入，如何統一標準、技術培訓？
更長遠看，除了水稻，其他作物、養殖，能否也形成生態循環的鏈條？
問題一個接一個。但至少，第一步邁得堅實，人心也前所未有地齊整。
夜深了，衆人揣着分到的錢，說笑着散去。陳青禾送走最後一個人，回到自己房間，卻沒有絲毫睡意。
腦海中，那條關於“晉升評估”的提示，依舊懸在那裏，像一把未知的鑰匙，靜靜躺在意識的角落。
他盤膝坐在床上，閉上眼，將意識沉入與土地的連接。這一次，他不再僅僅“傾聽”和“感受”，而是嚐試着，去“理解”那條提示背後的含義。
晉升……從“青溪村土地”，到更高一級的神職。
系統描述是“擴大管轄範圍與權責”。按照之前的脈絡，很可能是從一村之地，擴展到一鎮（或多村）。這意味着什麼？
意味着他需要“看顧”的土地更廣，山水更多，人口更雜。地脈的走向，水流的分布，作物的生長，人心的向背，甚至……可能存在的、其他微弱的自然靈或殘留的、類似土地公這樣的“小神”，都將進入他的感知和職責範圍。
權力大了，責任更重。消耗的神力和願力也必然成倍增加。以他現在0.014%的神力，去統轄一鎮之地？光是維持基礎的感知和聯系，恐怕都力不從心。
而“未知的考驗”，更讓人心生警惕。是來自自然的天災？是來自其他存在的挑戰？還是源於管轄範圍內更復雜的人事糾葛與人心欲望？
他需要力量，需要更強的力量，來應對可能的擴張和考驗。但晉升本身，又會消耗大量願力和神力。這是一個循環。
或許……晉升評估，本身就是一個“資格審核”的過程？系統會根據他現有的“根基”——神力水平、土地親和度、民心向背、過往功德——來判斷他是否有資格、有能力承擔更大的責任？
陳青禾覺得這個猜測接近真相。他現在神力低微，但土地親和度不低，尤其在青溪村，民心凝聚，信仰根基堪稱穩固。這次的豐收和成功，更是匯聚了可觀的願力。或許，這就是觸發了晉升臨界點的原因。
他嚐試在意識中“觸碰”那條提示，傳遞出“了解晉升詳情”的意念。
系統界面微微一顫，浮現出新的、更加詳細的文字：
【晉升評估：從“村土地”至“鎮土地（暫名）”】
【管轄範圍：青溪村及周邊三鎮十二村（約兩百平方公裏）】
【核心權責擴展：】
1. 地脈水網統籌：感知並初步引導鎮域內地氣、水脈流向，調和局部沖突，預警地質災害。
2. 五谷豐歉感應：大幅提升對轄區內主要作物生長狀況、病蟲害、自然災害的預知與微弱影響能力。
3. 微末監察之能：可模糊感應轄域內重大惡性事件（如大規模污染、嚴重破壞、群體性沖突）的醞釀氣息。
4. 微弱敕封之權：可嚐試點化、敕封轄區內符合條件的山川、水流、古木之微弱靈性，賦予其輔助管理之責（需消耗神力與功德，且需對方自願）。【晉升條件（當前滿足/總計）：】
- 神力達標（0.01%/0.1%）：未滿足
- 土地親和度（高/極高）：接近
- 核心轄村民心認可度（90%/80%）：已滿足
- 功德積累（52/100）：未滿足
- 通過基礎治理考驗（祠堂危機化解）：已達成
- 通過初步信仰凝聚考驗（開鐮節成功）：已達成【晉升消耗：願力儲備（當前充足），神力儲備（當前嚴重不足）。晉升過程將持續約七日，期間神力輸出加劇，需確保轄地穩定。】【警告：晉升過程中，轄地若發生較大動蕩或災害，可能導致晉升失敗，神力反噬，神格受損。】【是否開始晉升準備？（選擇“是”將進入準備期，期間可繼續積累神力與功德，但需在三個月內滿足所有條件並正式開啓晉升，否則判定爲放棄，冷卻期一年。）】
信息量巨大。
陳青禾逐字逐句地看，心潮起伏。
管轄範圍果然擴大到了三鎮十二村，幾乎是他現在所屬的整個行政片區。權責也相應擴展，從“守護一村”變成了“調和一方”，甚至有了“監察”和“敕封”的雛形。這已經不是簡單的“土地公”了，更接近傳統概念裏的“社神”或“山川土地神”。
條件很苛刻。神力要求達到0.1%，是他現在的七倍還多！功德需要100點，他目前只有52點（救古槐任務完成一半給了50，加上平時零零碎碎？）。土地親和度要求“極高”，他現在只是“高”。唯一滿足的是青溪村的民心認可度和兩項“治理考驗”。
晉升過程本身也有風險，持續七日，需要轄地穩定，否則可能失敗甚至反噬。
但誘惑也是巨大的。更高的權責，意味着更大的能力，能守護更多的土地和生靈。而且，看描述，晉升後似乎能更有效地調動地脈水網之力，對預防和應對自然災害（比如之前的地脈淤塞、滑坡隱患）會有更大幫助。甚至，能“敕封”小涓那樣的自然靈，讓它們成爲幫手，構建更嚴密、更靈敏的“守護網絡”。
三個月內，滿足所有條件……
神力從0.014%提升到0.1%，看似只差0.086%，但對於龜速恢復的神力來說，不亞於登天。除非……能有像開鐮節那樣大規模匯聚正面願力的契機，或者，完成更多的功德任務。
功德……除了救古槐這個主線，還有其他獲取途徑嗎？他嚐試詢問系統，但界面毫無反應。
看來，只能靠自己摸索了。或許，幫助其他村莊改善環境、發展生態農業，也算功德？調和村民糾紛，也算？守護一方平安，自然也算。
路漫漫其修遠兮。
陳青禾沒有立刻選擇“開始準備”。他需要時間消化，也需要更穩妥的計劃。至少，要先把手頭的事情理順，把青溪村的根基打得更牢。
接下來的日子，陳青禾變得更加忙碌。
“青溪生態米”的線上訂單需要逐一核對、包裝、發貨。他聯合村裏幾個手腳麻利、會玩手機的年輕人，組建了一個臨時的“電商小組”，妹妹陳小雨周末回來也幫忙打理客服和宣傳。米的質量得到了幾乎一致的好評，復購和推薦源源不斷，品牌的口碑算是初步立住了。
線下，不斷有周邊村鎮的人慕名而來，想買米，也想學技術。陳青禾在陳伯和村委會的支持下，在村裏騰出了一間舊倉庫，簡單布置成“生態農業交流點”，定期舉辦小型的經驗分享會，現場演示堆肥制作、土壤改良、生態防蟲等方法。來的人有農民，也有鄉鎮幹部，甚至還有附近農業學校的學生。陳青禾知無不言，但也會強調因地制宜，不能生搬硬套。
他的“青禾的田”賬號，內容更加系統化。除了日常記錄，開始連載“青溪生態農法”系列短視頻，從土壤改良講起，到作物選擇，田間管理，病蟲害防治，收儲加工，形成一個完整的知識框架。省農科院的專家偶爾也會出鏡點評或補充，增加了權威性。賬號粉絲穩步向十萬邁進，影響力超出了本地，開始吸引一些真正對生態農業、鄉村振興感興趣的業內人士。
王駿成了這裏的常客，幾乎每周都來，帶來新的技術資料，也幫着解決一些實際問題。在他的牽線下，鎮農技站決定將青溪村列爲“生態農業重點推廣示範村”，給予一些政策和技術上的傾斜。
祠堂的長期治理方案也最終確定，采用高壓注漿加固結合局部錨杆支護的方案，預算不菲，但縣裏承諾承擔大部分，並向賈富貴追償。施工隊已經進場，預計春節前能完成主體加固。老槐樹和那片古樹林，被專家重點“關照”，制定了專門的監測和保護措施。
一切似乎都走上了正軌，欣欣向榮。
但陳青禾心裏那根弦從未放鬆。他每晚的“巡視”更加仔細，感知網覆蓋着村莊的每一個角落。神力在緩慢而堅定地增長，0.015%…0.016%…雖然距離0.1%依然遙遠，但至少方向是對的。
他也在有意識地嚐試“功德”的獲取。幫鄰居調解因田地界限產生的小糾紛；指導外村來的農戶時更加耐心細致；甚至有一次，後山一只被捕獸夾困住的野山羊，被他發現後解救、放歸山林——做完這些，他都能隱約感覺到一絲微弱的、暖洋洋的氣息匯入自身，功德點數也會極其緩慢地跳動一下，+1，+1……
看來，只要是對這片土地和生靈有益的、發自本心的“善行”，都能積累功德。只是效率很低。
直到這天下午，一個意外的訪客，打破了表面的平靜，也讓他對“功德”和“職責”有了更深的理解。
來人是隔壁清水村的老村長，姓吳，六十多歲，比陳伯還顯老態，臉上溝壑縱橫，寫滿了愁苦。他是騎着吱呀作響的破自行車來的，車把上掛着一個舊布袋。
陳青禾將吳村長讓進堂屋，倒上茶。吳村長捧着粗糙的陶碗，手有些抖，囁嚅了半天，才紅着眼眶開口：
“青禾……陳技術員，俺是清水村的，姓吳。俺們村……唉，沒法活了！”
清水村，陳青禾知道，是青溪村下遊的一個村子，比青溪村更偏僻，更窮。兩村之間隔着一條不大不小的山澗。
“吳村長，您慢慢說，出什麼事了？”陳青禾心裏一沉。
“水……是水！”吳村長聲音帶着哭腔，“俺們村吃水，全靠村後頭山崖下滲出來的一股泉水，祖祖輩輩都靠它。可從前兩個月開始，那水……越來越小，越來越渾！到這幾天，都快斷了！井也打不出水，河溝也幹了！全村百十口人，吃水都要跑到五六裏外的山溝裏去挑！老的少的，哪經得起這個折騰啊！”
陳青禾眉頭緊鎖：“去找過水利局嗎？”
“找了！鎮上的，縣裏的，都來找人看了！”吳村長一拍大腿，“看了，也測了，說是什麼……地下水位下降，泉眼自然衰減！讓俺們要麼自己打深井，要麼等縣裏規劃，從別處引水！打深井？那得多少錢？俺們村哪拿得出！等規劃？等到猴年馬月去！再沒水，村裏人就得逃荒了！”
他顫抖着手，從舊布袋裏摸出兩個幹癟發黑的土豆，還有一把蔫黃的菜葉，放在桌上：“青禾娃，俺知道你現在是能人，上過電視，有本事。俺們聽說了，你能讓地變好，讓莊稼長好。俺就厚着這張老臉，來求你……能不能，也幫俺們清水村看看？看看那水，還有救沒？俺們……實在是沒路走了啊！”
看着老人渾濁眼睛裏近乎絕望的哀求，看着桌上那點可憐的“禮物”，陳青禾心裏像被什麼東西狠狠揪了一下。
水是命脈。清水村斷水，這是生死攸關的大事！絕非“自然衰減”那麼簡單！尤其是，時間點如此巧合——就在青溪村這邊大力搞生態農業、用水量可能略有增加，且之前賈富貴非法勘探可能擾動了更廣範圍的地下水系之後？
他立刻想到了晉升條件中“地脈水網統籌”的權責。也想到了“功德”。
這件事，他不能不管。不僅出於同情，這很可能正是他“土地神”職責範圍內該管的事，也關乎下遊村莊的安定，更可能……涉及更大範圍的地下水系異常。
“吳村長，您別急，這個忙我一定幫。”陳青禾扶住激動得要下跪的老人，“您先回去，跟村裏人說，堅持住，我想辦法。明天，最遲後天，我就去你們村看看！”
送走千恩萬謝的吳村長，陳青禾立刻找來王駿和陳伯，說了清水村的情況和自己的擔憂。
王駿臉色凝重：“清水村那個泉我知道，是裂隙泉，靠山體蓄水和淺層地下水補給。如果真是區域性的地下水位下降，或者補給通道出了問題，確實麻煩。我馬上聯系縣水利局的朋友，再調一下那片區域的水文地質資料看看。”
陳伯則嘆氣：“清水村比咱們還難。這事要真是咱們這邊開發或者挖洞影響的，那……”
“現在先別想責任，先救人，找水。”陳青禾沉聲道，“王哥，資料盡快。陳伯，村裏能不能先組織一下，給清水村送幾車水應急？咱們剛收了糧，有點餘錢，先墊上。”
“行！我這就去安排！”陳伯二話不說。
當天晚上，陳青禾的感知全力展開，不再局限於青溪村，而是嚐試着，沿着兩村之間的山澗，向清水村方向延伸。
距離稍遠，感知變得模糊。但他能隱約“感覺”到，在通往清水村的方向，地氣的流動確實有些滯澀，水脈的“韻律”也顯得虛弱、紊亂。尤其是清水村後山那片區域，地下的“水意”稀薄得可憐，像一條即將枯竭的血管。
更讓他心頭一跳的是，在那片“水意”稀薄區域的邊緣，他捕捉到了一絲極其淡薄、卻令人不安的“污穢”與“死寂”氣息。和他當初在老槐樹下感知到的污染土壤氣息，有幾分相似，但又有所不同，更駁雜，更……陳舊。
難道，那裏也有歷史遺留的污染源，影響了地下水？
或者……是別的東西？
他嚐試將感知向那“污穢”氣息的源頭探去，但距離和幹擾太大，神識如同陷入泥沼，難以深入。
【當前神力：0.016%】
【警告：神識過度延伸，消耗加劇。】
【觸發區域性事件：下遊村落水源危機。】
【潛在功德任務生成：查明清水村斷水真相，並嚐試解決水源問題。任務獎勵依據解決程度與影響而定。是否接受？】
果然！
陳青禾毫不猶豫，在意識中選擇了“接受”。
任務欄刷新：
【功德任務：清泉之困】
【任務描述：下遊清水村賴以生存的泉眼瀕臨枯竭，村民面臨用水危機。請查明斷水原因（自然/人爲），並盡力協助解決水源問題，保障村民基本生存需求。】
【任務提示：原因可能涉及區域水文變化、地質變動、歷史污染、或人爲幹擾。需綜合勘察。】
【當前進度：0%】
【備注：此事可能與你此前經歷的事件存在關聯。】
關聯？和賈富貴的非法勘探有關？還是和更早的、不爲人知的歷史有關？
陳青禾覺得，自己似乎正站在一個更大謎團的邊緣。清水村的斷水，或許不是孤立事件。
第二天一早，王駿帶來了水利局的初步資料。資料顯示，清水村所在區域，近十年地下水位確有緩慢下降趨勢，但幅度在正常波動範圍內。此次泉眼急劇衰減，確實異常。資料裏也提到，該區域歷史上曾有小型鉛鋅礦開采，幾十年前就已廢棄，但可能存在未妥善處理的礦坑和尾礦，對地下水有潛在污染風險，不過近年監測未見明顯超標。
“廢棄礦洞……污染……”陳青禾想起昨晚感知到的那絲“污穢”與“死寂”。看來，必須親自去一趟，實地查看。
他帶上必要的工具（羅盤、鏟子、取樣袋、強光手電）、幹糧和水，又請王駿帶上便攜式水質檢測儀，兩人騎着摩托，前往清水村。
陳伯組織的送水車，已經先一步出發了。
通往清水村的路比青溪村更破，摩托車顛簸得厲害。越靠近清水村，景象越顯荒涼。田地幹裂，作物蔫黃，村舍低矮破敗，透着一股了無生氣的頹唐。
村口，吳村長和幾十個村民早已望眼欲穿。看到送水車和陳青禾他們，人群騷動起來，眼神裏充滿了期盼和一絲不敢置信的卑微。
“水來了！青溪村送水來了！”
“還有技術員！來看水了！”
村民們圍着送水車，有序又急切地接水，用桶、用盆、用一切能裝水的家夥什。看到那清冽的水，許多人眼眶都溼了。
吳村長拉着陳青禾和王駿，來到村後山崖下。那裏原本應該有一道細細的水流從石縫中滲出，匯成一個小水潭，供全村取用。但現在，石縫處只有極其微弱的溼痕，水潭幾乎見底，只剩下一小窪渾濁的泥漿水，散發着難聞的氣味。
王駿立刻用儀器檢測那點泥漿水，結果顯示，多項重金屬指標嚴重超標，完全不能飲用，甚至不宜接觸！
“污染！而且是嚴重的重金屬污染！”王駿臉色大變，“這水絕對有問題！不是簡單的衰減，是水源被污染了！”
陳青禾蹲下身，仔細觀察石縫和周圍山體。岩壁上有明顯的水漬痕跡，顯示這裏曾經水流不小。他伸出手，輕輕按在潮溼的岩石上，閉上眼睛，將神識凝聚於指尖。
冰冷，滑膩。更重要的是，他“聽”到了岩石深處，那原本應有的、潺潺的水流聲，變得極其微弱、斷續，而且充滿了痛苦和污濁的“雜音”。污染不僅僅在出口，已經滲入了補給水流的通道內部！
他將感知順着水流的“來向”，逆流而上。岩石的阻隔讓感知變得極其艱難，但他能模糊地感覺到，污染源似乎並不在泉眼附近，而是在更上遊、更深層的某個地方。那股“污穢死寂”的氣息，從某個方向隱隱傳來。
“吳村長，這山後面，或者附近，有沒有老礦洞？或者以前堆過礦渣的地方？”陳青禾問。
吳村長想了一會兒，猛地一拍腦袋：“有！有！就在這山梁子背面，有個老鉛鋅礦的廢洞！幾十年前就封了！礦渣……好像就堆在洞外邊不遠的一個山坳裏，這麼多年，早就長滿草了。你是說……”
“很可能就是那些廢礦渣，經過常年雨水淋溶，污染物滲入地下，污染了地下水系。最近可能因爲地下水位變化，或者別的什麼原因，污染加劇，堵了水脈，也毒化了泉水。”陳青禾說出了自己的判斷。
“天殺的！原來是那些陳年爛賬！”吳村長氣得渾身發抖，“那、那怎麼辦？這水還能救嗎？”
“先去礦洞那邊看看。”陳青禾站起身。
在吳村長和幾個熟悉地形的村民帶領下，他們翻過一道不高的山梁，來到背陰面的一個山坳。這裏果然散落着大堆黑褐色的、已經風化嚴重的礦渣，上面稀稀拉拉長着些耐污染的雜草。山壁上，一個用碎石和水泥粗略封堵的洞口赫然在目，封堵的水泥早已開裂，露出黑黝黝的縫隙，一股混合着鐵鏽和化學藥品的、更加濃烈的刺鼻氣味，從縫隙中隱隱飄出。
陳青禾走到封堵的洞口前，臉色更加凝重。在這裏，那股“污穢死寂”的氣息強烈了數倍！不僅如此，他還感知到，洞口下方的岩土層深處，地氣和水脈的流動異常混亂，似乎被什麼東西嚴重幹擾甚至截斷了。
他想起晉升描述裏的“地脈水網統籌”。難道，這個廢礦洞，不僅造成了污染，還破壞了一片關鍵的地下水脈節點？
如果是這樣，那問題就比預想的還要嚴重。這不是簡單的污染治理，還涉及到受損地脈的疏通和修復。
以他現在的力量……
他抬頭，看向愁容滿面的吳村長和清水村村民，又看了看手中檢測儀上觸目驚心的數據。
這個任務，恐怕比救活老槐樹，還要艱難百倍。
但，他必須接。
因爲他是這片土地的守護者。因爲清水村村民眼中，那絕望深處最後一點微弱的希望之光。
他深吸一口氣，那混雜着污染和絕望的空氣，刺痛了他的肺腑。
“吳村長，王哥，”他轉過身，聲音平靜，卻帶着一種不容置疑的決心，“水的問題，根源很可能在這裏。要解決，很難，需要時間，需要錢，也需要運氣。但，我們可以一步一步來。首先，立刻上報，申請專業隊伍，對污染源和地下水流向進行詳細勘察。其次，在找到新水源或治理好之前，青溪村會盡力幫助你們解決吃水問題。最後……”
他看向那個黝黑的廢礦洞，眼神銳利。
“……這個禍根，必須被徹底處理掉。”
【功德任務：清泉之困，進度更新：發現疑似污染源與地脈幹擾點（20%）。】
任務的進度跳動了。但陳青禾知道，真正的難關，剛剛開始。
這不僅是對他能力的考驗，或許，也是對他是否有資格承擔更大守護職責的……一次重要評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