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十一點，陸氏集團總裁辦公室的燈還亮着。
葉蓁蓁靠在寬大的皮質座椅上，指尖在父親留下的U盤上輕輕摩挲。窗外是城市璀璨的夜景，霓虹閃爍如同星河倒懸，可她的心卻像沉在冰冷的海底。
電腦屏幕上，U盤裏的文件已經打開了三分之一。每看一頁，她的心就冷一分。
這不是簡單的商業賬目，這是一張精心編織的網——陸氏集團過去五年裏所有見不得光的交易記錄：偷稅漏稅的陰陽合同、與競爭對手的私下協議、對供應商的惡意壓價、甚至還有幾筆流向海外空殼公司的資金。
而每一筆肮髒交易背後，都籤着同一個名字：陸辰。
不，不只是陸辰。葉蓁蓁放大其中一份文件，在籤名欄旁邊，還有一個熟悉的娟秀籤名——沈月，她曾經最信任的閨蜜，如今陸辰的未婚妻。
“原來如此。”葉蓁蓁低聲自語，嘴角揚起一抹冰涼的弧度。
前世的她真是蠢得可以。父親突然病倒，她臨危受命接管公司，陸辰以“未婚夫”的身份主動提出幫忙，沈月也“好心”地協助處理文件。她感激涕零，將公司大權一步步交到這兩個人手中。
結果呢？父親一去世，陸辰就以“經營不善”爲由將她踢出董事會，沈月則拿着僞造的股份轉讓書，名正言順地成爲公司第二大股東。而她葉蓁蓁，除了一個“陸太太”的空頭銜，一無所有。
不，比一無所有更慘。她還背上了“勾結外人掏空自家公司”的罵名，成了整個商界的笑柄。
手機突然震動，屏幕上跳出一個陌生號碼。葉蓁蓁盯着那串數字看了三秒，接起，但沒有說話。
“葉小姐，您不該看那些東西。”電話那頭傳來一個經過處理的電子音，聽不出男女。
葉蓁蓁的心跳漏了一拍，但聲音依舊平穩：“你是誰？”
“一個提醒您的人。有些真相，知道了比不知道更危險。把U盤銷毀，繼續做您的陸太太，對大家都好。”
“如果我說不呢？”
電話那頭沉默了片刻，電子音再次響起，這次帶上了一絲威脅：“葉小姐，令尊的意外去世，您真的覺得只是意外嗎？”
血液瞬間凍結。
葉蓁蓁握緊手機，指節泛白：“你說什麼？”
“車禍發生在雨夜，刹車失靈，撞上護欄，車輛起火。”電子音一字一頓，“多完美的意外，不是嗎？只是不知道，如果警方重新調查，會不會在刹車線上發現人爲切割的痕跡？”
“你是誰？！”葉蓁蓁的聲音終於有了一絲顫抖。
“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您想不想知道真相，又願不願意付出知道真相的代價。”電子音頓了頓，“陸辰和沈月沒有您想的那麼簡單。您手裏的U盤，是催命符，不是護身符。”
電話掛斷了。
葉蓁蓁保持着接電話的姿勢，久久沒有動彈。窗外的霓虹燈閃爍不定，在她臉上投下明明滅滅的光影。
刹車線...人爲切割...父親不是死於意外？
前世的記憶碎片在腦海中翻涌。父親葬禮那天，陸辰緊緊摟着她，說“蓁蓁別怕，以後有我”。沈月哭得比她這個親生女兒還傷心，說“葉叔叔就像我親生父親一樣”。
多麼諷刺的表演。
葉蓁蓁閉上眼，深吸一口氣。再睜開時，眼底的最後一絲溫度也消失了，只剩下冰冷的決絕。
她將U盤裏的所有文件加密備份，一份上傳到雲端，一份發到林深的加密郵箱，還有一份拷貝到另一個備用U盤，藏在了辦公室盆栽的土壤裏。
做完這一切，她開始檢查辦公室。父親生前是個謹慎的人，如果真有這麼重要的證據，一定會留有後手。
果然，在父親書桌最底層的暗格裏，她找到了一本皮質封面的日記，還有一支看起來普通的鋼筆。日記是密碼鎖，她試了父親的生日、母親的忌日都不對。最後，她輸入了自己的生日——鎖開了。
第一頁只有一行字：“如果有一天你看到這本日記，說明我已經不在了。蓁蓁，對不起，爸爸沒能保護好你，也沒能保護好公司。但爸爸給你留了禮物，在鋼筆裏。”
葉蓁蓁拿起那支鋼筆，仔細端詳。這是一支老式的派克鋼筆，筆身上有細微的磨損痕跡。她擰開筆身，裏面沒有墨水囊，而是一個微型的U盤接口和一個微型存儲器。
原來，真正的王牌在這裏。
她沒有立即查看裏面的東西，而是將鋼筆小心地放進內衣的暗袋。然後拿起手機，撥通了林深的電話。
電話響了五聲才被接起，林深的聲音帶着被吵醒的沙啞：“葉小姐，現在是凌晨一點。”
“我需要你幫我查一件事。”葉蓁蓁的聲音冷靜得不正常，“我父親去世那天的車禍，所有的現場報告、警方記錄、車輛檢查結果，一切你能找到的資料。”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你懷疑那不是意外？”
“有人剛剛打電話暗示我，刹車線被人動過手腳。”
林深完全清醒了：“誰打給你的？”
“不知道，用了變聲器。但對方明顯在警告我，讓我不要再查下去。”
“你把U盤裏的東西看了？”
“看了。”葉蓁蓁頓了頓，“林深，如果我父親真的是被人害死的，而凶手可能就是我現在每天面對的人，你覺得我該怎麼做？”
電話那頭傳來打火機的聲音，林深吸了口煙，才緩緩開口：“葉蓁蓁，你知道你現在在玩火嗎？”
“我知道。”葉蓁蓁看向窗外，玻璃上倒映出她蒼白的臉，“但我已經沒有退路了。從我發現陸辰和沈月真面目的那一刻起，我就只能往前走，哪怕前面是萬丈深淵。”
“你會死的。”林深說得直白而殘忍，“陸辰不是善茬，他背後的勢力比你想象的要大。沈月也不是省油的燈，她父親沈國濤是市裏有頭有臉的人物。你一個人，鬥不過他們。”
“所以我不是一個人，我還有你，不是嗎？”葉蓁蓁輕聲說，“你說過，你欠我父親一條命。”
長久的沉默。
就在葉蓁蓁以爲林深會拒絕時，他開口了，聲音裏帶着一種認命般的無奈：“資料我明天給你。另外，我會派兩個人暗中保護你，別拒絕，這是底線。”
掛了電話，葉蓁蓁靠在椅背上，感到一陣虛脫。但很快，她重新坐直，打開了電腦裏陸氏集團內部系統的監控後台。
這是她上周讓技術部安裝的，理由是“加強公司安全管理”。陸辰當時不以爲然，覺得她小題大做，卻不知道，這成了她觀察公司動態的最佳窗口。
凌晨一點半，大部分員工早已下班，但有一個辦公室的燈還亮着——副總裁辦公室，沈月的位置。
葉蓁蓁調出沈月辦公室的監控。畫面中，沈月正坐在電腦前，手指在鍵盤上飛快敲擊，神情緊張，時不時抬頭看向門口。她在拷貝文件，從外接硬盤向電腦傳輸數據。
葉蓁蓁放大畫面，辨認出硬盤上的標籤：陸氏集團-核心客戶資料。
好一個吃裏扒外。
她截取了這一段監控錄像，連同沈月電腦的IP地址、操作時間，一起打包存檔。然後，她做了個更大膽的決定——遠程進入了沈月的電腦。
父親生前曾教過她一些基礎的黑客技巧，說“商場如戰場，知己知彼”。那時她覺得父親太過謹慎，現在才明白，那是父親在用自己的方式保護她。
沈月的電腦沒有高級防火牆，密碼是她和陸辰的戀愛紀念日。葉蓁蓁輕易破解，開始瀏覽裏面的文件。
越看，她的心越沉。
沈月不僅拷貝了公司的客戶資料，還有未來三年的戰略規劃、新產品研發數據、甚至還有幾份僞造的財務報表——將公司利潤做低，虧損做高，明顯是爲下一步做空公司股價做準備。
而在一個名爲“婚禮籌備”的文件夾裏，葉蓁蓁發現了更讓她作嘔的東西。
那是她和陸辰的聊天記錄截圖，時間顯示是半年前——她和陸辰還在一起的時候。截圖中，陸辰用親昵的語氣對她說着情話，而沈月則在旁邊批注：“惡心”、“虛僞”、“看他演戲真好笑”。
還有照片，很多照片。她和陸辰的合影被PS成各種不堪入目的模樣，有些甚至配上惡毒的標語：“小三去死”、“葉蓁蓁不配”。
最讓葉蓁蓁渾身發冷的，是一份醫療報告復印件——她的醫療報告。上面顯示，三個月前，她在一次體檢中被查出子宮內有良性腫瘤，建議手術切除。
而這份報告的復印件上，有人用紅筆圈出了“可能影響生育”那一行，旁邊寫着：“太好了，她生不出孩子，陸家絕對不會要一個不能傳宗接代的媳婦。”
筆跡，是沈月的。
葉蓁蓁的手在發抖，不是因爲憤怒，而是因爲一種深入骨髓的寒意。她一直知道沈月嫉妒她，卻不知道這份嫉妒已經扭曲到如此地步。
而陸辰呢？他知道沈月在做這些嗎？還是說，他根本就是同謀？
辦公室的門突然被敲響。
葉蓁蓁一驚，迅速退出沈月的電腦，關掉所有窗口。抬頭時，已經恢復了平靜的表情。
“請進。”
門開了，進來的人卻讓她瞳孔一縮。
是陸辰。
他穿着家居服，外面隨意披了件外套，頭發有些凌亂，看起來像是剛從床上爬起來。但那雙眼睛，銳利如鷹，牢牢鎖定在她身上。
“蓁蓁，這麼晚了，怎麼還不回家？”陸辰的聲音溫和，甚至帶着關切，但葉蓁蓁聽出了其中的試探。
“有點工作要處理。”她合上筆記本電腦，站起身，“你怎麼來了？”
“打你電話不通，有點擔心。”陸辰走近，自然地想攬她的肩，卻被葉蓁蓁不着痕跡地避開，轉身去拿外套。
“手機靜音了，沒聽到。”她穿上外套，拿起包，“走吧，確實該回去了。”
“處理的什麼工作，這麼急？”陸辰的視線掃過她的辦公桌，最後落在那個盆栽上——葉蓁蓁心裏一緊，但表面上不動聲色。
“下個季度的營銷方案，有些數據需要核對。”她走到門邊，回頭看他，“走吧？”
陸辰站在原地沒動，目光在她臉上停留了幾秒，忽然笑了：“蓁蓁，你最近好像變了很多。”
“是嗎？”葉蓁蓁也笑，笑意不達眼底，“人總是要成長的。經歷了這麼多事，我如果再像從前那樣天真，豈不是辜負了爸爸的期望？”
“你父親如果看到你現在這麼能幹，一定會很欣慰。”陸辰走過來，這次直接握住了她的手，“只是蓁蓁，別太累着自己。公司的事有我在，你可以多依靠我一些。”
他的手很暖，但葉蓁蓁只覺得冰冷。她抽出手，轉身走向電梯：“走吧，我累了。”
電梯裏，兩人都沒有說話。鏡面牆壁映出他們的身影，曾經的金童玉女，如今只剩貌合神離。
到了一樓大廳，保安看到他們，恭敬地打招呼：“陸總，葉總。”
陸辰點頭示意，葉蓁蓁則停下腳步，對保安說：“老張，最近公司要加強安保，特別是夜間。沒有預約的外來人員，一律不準進入辦公區。”
“是，葉總。”
“還有，”葉蓁蓁看向陸辰，語氣自然得像是在商量，“我覺得監控系統還需要升級，特別是高管的辦公室和財務部。你覺得呢，阿辰？”
陸辰的眼底閃過一絲什麼，但很快掩去：“你決定就好。這些事，你比我在行。”
“那就這麼定了。”葉蓁蓁對保安說，“明天我會讓技術部的人找你對接。”
走出大樓，夜風帶着涼意。陸辰的車停在門口，他拉開副駕駛的門，葉蓁蓁卻沒有上車。
“我讓司機來接我了。”她晃了晃手機，“你先回去吧，我還有點事要去處理。”
“這麼晚了，什麼事？”
“私事。”葉蓁蓁微笑，那笑容禮貌而疏離，“明天見。”
她轉身，走向路邊停着的一輛黑色轎車。那是林深派來的人，她認得車牌。
陸辰站在原地看着她上車，看着那輛車駛入夜色，臉上的溫柔一點點褪去，最後只剩下冰冷的陰沉。
他拿出手機，撥通一個號碼：“她起疑心了。對，今天在辦公室待到很晚...查一下她最近接觸了什麼人，特別是男人...還有，沈月那邊盯緊點，那個蠢女人最近動作太多，別讓她壞了事。”
掛斷電話，陸辰抬頭看向葉蓁蓁辦公室的窗戶。燈還亮着，在夜色中像一只不眠的眼睛。
他忽然想起三年前，葉蓁蓁的父親葉振華在病床前拉着他的手說：“阿辰，我就蓁蓁這一個女兒，以後就拜托你了。”
那時他回答得情真意切：“伯父放心，我會用生命保護蓁蓁。”
多諷刺。
陸辰拉開車門，坐進駕駛座。他沒有立即發動車子，而是點了一支煙，在黑暗中靜靜坐着。
煙霧繚繞中，他的表情模糊不清。只有眼底深處，有什麼東西在閃爍，像是野獸盯上獵物時的寒光。
而另一邊，黑色轎車裏，葉蓁蓁從後視鏡看着陸辰的車子消失在夜色中，才緩緩吐出一口氣。
“葉小姐，現在去哪兒？”司機問。
“去這個地方。”葉蓁蓁報出一個地址，那是城郊一處老舊的小區，她父親生前偷偷購置的房產，連陸辰都不知道。
那裏，有父親留給她的最後一張底牌。
車子駛入夜色，車燈劃破黑暗，像一把刀，劈開了這個看似平靜的夜晚。
而真正的戰爭，才剛剛開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