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蘭顯真方才是從暗道回來的,並不知道殿外是何情形。
他皺了皺眉,一臉不耐,“煩死了,朕不想見她。你去把她打發走。”
“啊?我?”
馮寶連連擺手,“陛下,您就別爲難奴婢了,奴婢哪有那個本事。”
這位沈昭儀是太後娘娘的外甥女,仗着有太後撐腰,在宮中一向是橫着走的。
得罪了她,免不了要挨一個大嘴巴子,他的臉到現在還辣乎乎的呢。
馮寶心裏憋着一口窩囊氣。
他好歹也是天子近侍,不是那麼好欺負的,當着陛下的面,可一定得好好賣個慘。
賀蘭顯真抬眼,見馮寶捂着臉,忍痛“嘶”了一聲,不由狐疑,“你怎麼了?”
“沒,沒什麼?”
“把手拿開,朕瞧瞧。”
馮寶扭扭捏捏放下手,露出臉上一個泛紅的巴掌印,裝得可憐巴巴的,“陛下,奴婢沒事的。”
賀蘭顯真一眼就看穿了他的伎倆,但並沒有拆穿他,隱隱一笑,問他:“沈氏打你了?”
馮寶點點頭,嘆了口氣:“奴婢糙皮賤肉,打兩下沒事的。”
“胡說。你是朕的貼身太監,打你的臉,就是打朕的臉。傳朕的口諭,讓沈氏自扇十個耳光,打完了給朕滾回去。”
“奴婢何德何能,得陛下如此體恤……”
“你去不去?”
“奴婢這就去。”
……
不多時,沈氏便在殿外哭着喊道:“陛下,你當真如此狠心嗎?”
馮寶趾高氣昂的聲音緊接着傳進賀蘭顯真耳中,“沈昭儀是自己動手,還是要奴婢代勞?”
沈氏沒聲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記接着一記響亮的耳光。
賀蘭顯真恍若未聞,兀自提筆在面前的宣紙上落下了三個字——裴姝寧。
“原來你叫裴姝寧啊。”
……
裴姝寧順利進了陸家。
她的外祖母杜氏如今還健在,作爲外孫女,裴姝寧自然要先去拜見她。
陸老夫人住的安順堂,乃北正院,院落占地極廣,連着佛堂和花園,正門前有一片荷塘,此時初夏,已能瞧見菡萏從碧圓的荷葉下冒出頭了。
她稍事休整,便跟着引路的婆子進了正堂。
堂內,坐了一屋子的人。
陸老夫人安然端坐在正中央的羅漢床上,手上捻着一串白玉佛珠。
苗氏和陸佑林的幾房妾室,單坐在一側,另一側,依次是還未出嫁的小姨陸蓉蓉,二姑娘陸飛燕,三姑娘陸紅豆,四姑娘陸彩蝶和五姑娘陸彩雲。
還有個小的,六郎陸宴禮,被他生母柳姨娘抱在懷裏。
裴姝寧一進來,屋子裏的說笑聲戛然而止,一個個都把目光投向她。
三姑娘陸紅豆打量了裴姝寧一番,開口道:“她怎麼穿得這樣寒酸?不是說裴家很有錢嗎?”
裴姝寧今日這番裝扮確實素淨了些,不過她雖然孝期已過,但也還有三個月的心喪,不宜穿得太鮮豔。
這個陸紅豆,裴姝寧記得她手腳不幹淨,前世自己來裴家以後丟了不少首飾,多數都是她偷的。
是個小偷,上不得台面。
此時,衆人都不好接陸紅豆的話。
她的母親夏姨娘趕緊給她使了個眼色,示意她閉嘴。
老太太笑着瞋了陸紅豆一眼,道:“不許胡說,你姝兒姐姐孝期剛過,再有錢也不能像你似的,打扮得像只花蝴蝶。”
衆人都跟着笑。
陸紅豆撇了撇嘴。
陸老夫人說着,看向自己這個外孫女。
都說“女要俏,一身孝”,這話真是半點不假。
小姑娘素衣淡妝,容貌身段卻是了得,眉眼像極了她那個早死的二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