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皮膚科走廊走到檢驗科的短短幾百米,我卻走得像過了一個世紀。
檢驗科的護士接過我手裏的申請單時,眼神格外古怪。
上下打量我的時候,嘴角還帶着若有若無的嫌棄。
連拿單子的手都刻意離我遠了些。
“性病篩查是吧?”
她語氣冷淡,把試管和棉籤扔在我面前。
“去那邊抽血,抽完把管子送過來,結果明天下午才能拿。”
“我這是蕁麻疹,是被人誣陷的。”
我忍不住解釋了一句。
哪怕知道沒人會信,也不想平白承受這種莫名的鄙夷。
護士卻嗤笑一聲,翻了個白眼:
“是不是誣陷,結果出來不就知道了?現在說這些有什麼用。”
一句話,堵得我啞口無言。
是啊,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我的解釋在別人眼裏,不過是心虛的狡辯。
抽血的時候,針頭刺破皮膚的痛感都變得麻木。
看着鮮紅的血液順着管子流進試管,我突然覺得特別諷刺。
我只是來治個蕁麻疹,最後卻要靠抽一管管血,來證明自己的清白。
來洗刷別人憑空扣在我頭上的“髒病”帽子。
抽完血,我拿着回執單,站在檢驗科門口,不知道該往哪裏去。
回公司?
身上滿是紅腫的風團,臉色又差,肯定會被同事追問。
回家?
爸媽要是看到我這副樣子,再知道發生了什麼,肯定會擔心。
去找岑應時理論?
他連基本的信任都不肯給我,理論又有什麼用?
最後,我還是回了皮膚科走廊。
只是沒再去診室門口,而是躲在走廊盡頭的安全通道裏。
靠着冰冷的牆壁,慢慢蹲了下來。
手機震動了一下,是岑應時發來的微信。
“明梔,檢查做完了嗎?別生氣了,我也是沒辦法,當着那麼多人的面,不做檢查說不清楚。”
看着屏幕上的字,我氣得手都在抖。
沒辦法?
他所謂的沒辦法,就是犧牲我的尊嚴,來平息一場莫須有的誣陷?
就是在我最需要他維護的時候,選擇站在誣陷我的人那邊?
我指尖冰涼,一字一句地回他:
“岑應時,你從來都不是沒辦法,你只是不敢,你只是懦弱。你寧願讓我受委屈,也不想得罪那個實習護士,對不對?”
消息發出去之後,石沉大海。
他再也沒有回復。
過了大概十分鍾,我的手機又震動了一下。
這次是一條微信提示,顯示季真真申請添加我爲好友。
驗證消息寫着:
“明梔姐,對不起,我剛才也是太擔心岑醫生了,你別生氣好不好?”
看着那虛僞的道歉,我胃裏一陣翻涌。
擔心岑醫生?
她明明就是故意的,故意當衆誣陷我,故意毀我名聲。
現在又裝出一副道歉的樣子,到底想幹什麼?
我沒有通過她的好友申請,反而把她拉進了黑名單。
可沒過多久,她又換了一個小號加我。
這次的驗證消息,帶着明顯的挑釁:
“明梔姐,岑醫生說,他更喜歡單純懂事的女孩子,不像有些人,心思那麼多。”
後面還附了一張照片。
照片裏是季真真和岑應時的合照。
兩人站在診室裏,季真真微微靠在岑應時身邊,笑得一臉甜蜜。
岑應時也沒有推開她,反而嘴角帶着淡淡的笑意,看起來格外親密。
這張照片,像一把尖刀,狠狠扎進了我的心裏。
原來,他們早就這麼曖昧了。
岑應時一邊對我溫柔體貼,讓我誤以爲他對我也有好感。
一邊又和他的實習護士不清不楚,享受着她的崇拜和示好。
他根本就是個腳踏兩只船的渣男!
我之前真是瞎了眼,竟然會暗戀這樣一個懦弱又虛僞的人!
身上的癢意越來越嚴重。
風團越長越多,連臉上都開始泛紅腫脹。
我拿出手機,對着鏡子照了照。
鏡子裏的自己,臉色蒼白,眼睛紅腫,臉上和脖子上滿是紅腫的風團,看起來狼狽又可憐。
眼淚又忍不住掉了下來。
這一次,不是因爲委屈,而是因爲憤怒和後悔。
後悔自己瞎了眼,錯把渣男當良人。
憤怒自己被人如此羞辱,卻只能暫時忍氣吞聲。
我不能就這麼算了,絕對不能!
我強忍着眼淚,打開手機。
把季真真加我好友的驗證消息截圖。
把那張親密合照也保存了下來。
這些,都是他們傷害我的證據。
總有一天,我會讓他們付出代價!
因爲身上的蕁麻疹實在太嚴重,我抽完血之後,又去了皮膚科的普通診室。
找了另一位醫生看診。
那位醫生看了我的情況,立刻確診是急性蕁麻疹。
給我開了口服藥和外用的藥膏。
還叮囑我盡快輸液,不然情況會越來越嚴重。
輸液室裏人很多。
我找了個角落的位置坐下。
護士給我扎好針之後,我靠在椅子上,閉着眼睛。
腦子裏全是今天發生的事情。
越想越氣,越想越委屈。
輸液到一半的時候,手機又震動了。
還是岑應時發來的微信。
“明梔,你在哪個診室?我給你送點抗過敏的藥膏過來,你先塗上緩解一下。”
看着這條消息,我只覺得無比諷刺。
現在才想起給我送藥膏?
在我被人當衆誣陷、被他懷疑的時候,他在哪裏?
我沒回復他的消息,直接把他的微信也拉黑了。
既然他選擇了懷疑我、傷害我,那我們之間,就再也沒有任何關系了。
輸完液的時候,已經是傍晚六點多了。
身上的癢意稍微緩解了一些,但風團並沒有完全消退,臉上依舊紅腫。
我裹緊了外套,低着頭,盡量避開別人的目光,快步走出了醫院。
回到家之後,我把自己關在房間裏,不想見任何人,也不想說話。
爸媽看我臉色不對,問我怎麼了。
我也只是敷衍說蕁麻疹復發,有點難受,讓他們別擔心。
我不想讓他們知道我被人誣陷的事情。
不想讓他們跟着我一起受委屈、被人指指點點。
晚上躺在床上,我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着。
腦子裏全是白天的畫面:
季真真得意的笑容、
岑應時懦弱的眼神、
周圍人鄙夷的議論聲、
抽血時護士嫌棄的表情……
每一個畫面,都讓我心裏堵得慌,疼得厲害。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熬到第二天下午的。
一到時間,我就立刻打車去了醫院,直奔檢驗科拿檢查結果。
拿到化驗單的那一刻,我的手都在抖。
深吸了一口氣,才敢慢慢打開。
上面的每一項檢查結果,都清清楚楚地寫着“陰性”。
梅毒、淋病、尖銳溼疣……所有的性病篩查項目,全都是陰性!
皮膚科的確診報告也附在後面,明確寫着:急性蕁麻疹,無其他傳染性疾病。
我緊緊攥着化驗單,轉身就往皮膚科診室走去。
候診的病人很多。
昨天圍觀我的護士裏,有幾個還在。
看到我過來,立刻又開始指指點點,小聲議論起來。
“你看,就是那個女的,昨天被人說有性病的那個。”
“她怎麼又來了?難道真的是來復查的?”
“說不定是檢查結果有問題,又來糾纏岑醫生了吧?”
我沒有理會他們的議論。
徑直走到岑應時的診室門口,直接推開了門。
診室裏,岑應時正在給一個病人看診。
季真真站在他旁邊,手裏拿着病歷本,臉上帶着甜甜的笑容,看起來格外親密。
看到我進來,兩人都愣住了。
岑應時的眼神裏閃過一絲慌亂。
季真真則是皺了皺眉,隨即又換上了一副無辜的表情。
那個正在看診的病人也好奇地看向我,眼神裏滿是疑惑。
我沒有管其他人,直接走到岑應時面前。
把手裏的化驗單和確診報告狠狠拍在他的辦公桌上。
“岑應時,你自己看!所有的性病篩查都是陰性,皮膚科也確診了是急性蕁麻疹!我是清白的!你昨天懷疑我,讓我受了那麼大的委屈和恥辱,現在,你是不是該給我一個說法?”
岑應時看着辦公桌上的化驗單,臉色一陣青一陣白。
“明梔,我……我知道你是清白的,我昨天也是……也是沒辦法……”
“沒辦法?”
我冷笑一聲,語氣裏滿是嘲諷。
“你的沒辦法,就是讓我被人當衆誣陷,就是讓我去做那種屈辱的檢查,就是在我最需要你維護的時候,選擇沉默和懷疑?岑應時,你真是懦弱得可笑!”
季真真見岑應時說不過我,立刻站了出來,擋在岑應時面前,眼神怨毒地看着我,語氣卻帶着委屈:
“明梔姐,你別這麼說岑醫生好不好?他昨天也是爲了證明你的清白啊,現在結果出來了,你沒事,不就好了嗎?爲什麼還要揪着這件事不放呢?”
“揪着不放?”
我氣得渾身發抖,指着季真真。
“是你憑空誣陷我有性病,是你毀我名聲,是你讓我在那麼多人面前丟盡了臉,現在你竟然說我揪着不放?季真真,你要不要點臉?”
那個正在看診的病人也聽明白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忍不住對季真真說:
“小姑娘,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講啊,隨便誣陷別人有性病,這可是毀人名聲的大事,太不應該了。”
周圍候診的病人也都涌了進來,圍在診室裏。
七嘴八舌地議論起來。
“原來是這個實習護士誣陷人家啊,真是人心險惡,看着挺甜的,沒想到這麼壞。”
“就是啊,隨便說別人有性病,這要是毀了人家的名聲,人家這輩子都完了。”
“岑醫生也太過分了,明明是自己的病人被誣陷,不僅不維護,還懷疑人家,真是配不上醫生這個稱號。”
聽到大家的議論,季真真的臉色變得很難看。
眼眶一紅,眼淚就掉了下來。
轉頭對着岑應時哭訴:
“岑醫生,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我只是太擔心你了,我之前見過類似的症狀,就誤以爲是那個病了,我真的不是故意要誣陷她的,你相信我好不好?”
說着,她還伸手去拉岑應時的胳膊,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
岑應時看着季真真哭哭啼啼的樣子,眼神裏的愧疚和猶豫又冒了出來。
他皺了皺眉,轉頭看向我,語氣帶着幾分懇求:
“明梔,真真她年紀小,也是一時她年紀小,也是一時糊塗,不是故意的,你就別跟她計較了好不好?她要是被醫院知道了這件事,肯定會被辭退的,她好不容易才考上的實習崗位,你就放過她這一次吧。”
聽到他的話,我徹底傻眼了。
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被人當衆誣陷,名聲盡毀,承受了那麼大的委屈和恥辱。
現在證據確鑿,證明我是清白的。
可他竟然還要我放過那個誣陷我的人?還要我原諒她?
就因爲她年紀小?
就因爲她好不容易才考上實習崗位?
那我所受的委屈和傷害,就活該嗎?
“放過她?”
我看着岑應時,眼神裏滿是失望和冰冷。
“岑應時,你有沒有想過,昨天我被她誣陷的時候,我有多委屈?我被那麼多人指指點點,被人偷拍,被人罵不檢點,我承受了多大的壓力?現在你讓我放過她?憑什麼?!”
“明梔,我知道你受委屈了,”
岑應時皺着眉,語氣帶着幾分不耐煩。
“但事情已經過去了,你也證明了自己的清白,再追究下去,對誰都沒有好處,你就不能懂事一點嗎?”
懂事一點?
原來,在他眼裏,我維護自己的權益,追究誣陷我的人的責任,就是不懂事?
而那個憑空毀我名聲的季真真,反而成了需要被同情、被原諒的人?
這一刻,我徹底看清了岑應時的真面目。
他不僅懦弱,還極其自私。
他只在乎自己的感受,只在乎季真真會不會被辭退,根本不在乎我受了多大的委屈,多大的傷害。
我之前真是瞎了眼,才會暗戀這樣一個爛人!
“懂事?”
我冷笑一聲:
“岑應時,從今往後,我的事,再也不用你管了!你想護着她,你想懦弱,那是你的事,但她誣陷我這件事,我絕不會就這麼算了!我一定會讓她爲自己的所作所爲,付出應有的代價!”
說完,我轉身就往診室外面走。
走到門口的時候,我聽到季真真對着周圍的病人,小聲地嘀咕了一句。
聲音不大,卻足夠讓周圍的人都聽清楚:
“哼,就算檢查結果沒事又怎麼樣,誰知道是不是用了什麼手段改的結果?看她那樣子,就不是什麼檢點的人,指不定背地裏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呢……”
我以爲只要拿着化驗單,就能洗清身上的污名,可我還是太天真了。
季真真的一句惡意誣陷,早已像毒藤般蔓延,把我拖進了更黑暗的深淵。
回到公司的第一天,我特意提前半小時到崗,想趁着沒人把身上的風團再遮一遮。
可剛走進辦公區,原本嘈雜的說話聲瞬間戛然而止,所有人的目光都齊刷刷地投向我,眼神裏藏着探究、鄙夷,還有些人幹脆光明正大地交頭接耳,嘴唇動個不停,那些沒說出口的話,像針一樣扎得我渾身不自在。
“就是她吧?聽說在醫院被查出有那種病,還故意想傳染給醫生。”
“看着挺老實的,沒想到這麼不檢點,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以後離她遠點,萬一被傳染了可就完了,太嚇人了。”
“咱們公司怎麼招了這種人啊,趕緊辭了吧,免得影響大家。”
我知道,這些謠言肯定是從醫院傳出來的,要麼是季真真故意散播的,要麼是那些圍觀的病人添油加醋傳出去的,而岑應時,從頭到尾都沒有站出來爲我說過一句話,任由謠言像野草一樣瘋長。
剛坐下沒幾分鍾,同事李姐就端着水杯,慢悠悠地走到我工位旁,看似關心地拍了拍我的肩膀,語氣卻帶着明顯的試探:“明梔啊,你昨天請假是去醫院了?聽人說……你身體不太舒服?”
她的聲音不大,卻故意提高了幾分,周圍幾個同事立刻豎起了耳朵,等着我的回答。
我盡量平靜地說:“嗯,蕁麻疹復發了,去看了下醫生,沒什麼大事。”
“蕁麻疹啊?”李姐挑了挑眉,眼神掃過我脖子上沒遮好的風團,嘴角勾起一抹嘲諷,“可我怎麼聽人說,你去做性病檢查了?還被醫生的實習生當場指出來了,這事是真的假的啊?”
她的話一出,周圍瞬間安靜下來,所有人都盯着我,等着看我的反應,連空氣裏都彌漫着尷尬和惡意。
我氣得渾身發抖,臉色瞬間變得蒼白,強忍着眼淚反駁:“那是有人故意誣陷我,檢查結果早就出來了,我是清白的!”
“清白的?”李姐嗤笑一聲,“要是真清白,人家能平白無故誣陷你?再說了,這種事,誰說得準呢,表面上看着沒事,指不定背地裏……”
“你夠了!”我再也忍不住,猛地站起來,聲音帶着哭腔,“我有沒有病,檢查結果說了算,你憑什麼在這裏胡說八道,隨意污蔑我!”
我的爆發,讓周圍的人都愣住了,李姐也沒想到我會這麼激動:“我就是問問而已,你這麼激動幹什麼,難道是心虛了?”
“我心虛什麼!”我拿出手機,翻出那張全是陰性的化驗單照片,狠狠摔在桌子上,“你自己看!所有檢查都是陰性,我是被人冤枉的!你要是再敢胡說,我就告你誹謗!”
李姐瞥了一眼手機屏幕,眼神閃爍了一下,卻還是嘴硬:“誰知道這化驗單是不是假的,現在想弄張假單子還不容易?”
“你!”
我氣得渾身發抖,眼淚終於忍不住掉了下來,卻不知道該怎麼反駁,在這些人眼裏,只要被人扣上了“髒病”的帽子,就算有證據證明清白,他們也會找各種理由懷疑你、詆毀你。
周圍的同事見狀,有的假裝沒看見,有的則在旁邊竊竊私語,還有人拿出手機,偷偷對着我拍照,那副幸災樂禍的樣子,讓我覺得無比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