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舉着牛肉幹的手，僵在半空中。
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我發誓，我剛才絕對是腦子抽了。
職業病害死人啊！
訓狗訓習慣了，看到一個“不聽話”的生物，我的身體就自動做出了反應。
口令，響片，獎勵。
一套流程行雲流水。
現在好了，場面徹底失控。
顧景洲的眼神，已經從“這人有病”升級到了“我想弄死她”。
【這個女人是活膩了嗎？】
【她信不信我把她從窗戶扔出去？】
【媽到底從哪裏找來的奇葩！】
他內心的彈幕刷得飛快，我聽得頭都大了。
大哥，冷靜！
爲了你媽，爲了我們之間那一千萬的“情誼”，你忍一忍！
“蘇……蘇老師……”
秦書瑤女士的聲音都在發抖。
她估計也沒想到，我能勇到這個地步。
我深吸一口氣，決定破罐子破摔。
反正人都得罪了，不如一條道走到黑。
專業人設不能崩！
“顧先生，這是正向激勵法。”
我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
“當您做出正確的行爲時，給予即時的、積極的反饋，
有助於強化這種行爲模式。”
“這塊牛肉幹，是頂級雪花和牛，入口即化，富含蛋白質，
能迅速補充能量，緩解您的緊張情緒。”
我把這塊牛肉幹誇得天上有地下無。
就差說吃了能原地飛升了。
顧景洲沒說話。
他就那麼冷冷地看着我。
看得我心裏直發毛。
【她還在說？】
【她居然有臉繼續說下去？】
【……不過，聞起來好像是挺香的。】
嗯？
我捕捉到了什麼奇怪的重點。
他覺得香？
有戲！
我立刻把牛肉幹又往前遞了遞。
“顧先生，嚐試一下，這對我們的‘治療’很有幫助。”
我把“治療”兩個字說得情真意切。
顧景洲的視線，在那塊小小的牛肉幹上停留了兩秒。
他的喉結，似乎動了一下。
【算了，看在媽的面子上。】
【吃了它，讓她趕緊閉嘴。】
然後，在我和秦書瑤震驚的目光中，他伸出手，
用兩根手指，捏走了那塊牛肉幹。
他的動作很嫌棄。
仿佛捏的不是美食，而是什麼髒東西。
但他還是把它……放進了嘴裏。
慢慢地咀嚼。
我：“……”
秦書瑤：“……”
世界安靜了。
我聽見了他內心的聲音。
【……味道確實不錯。】
我贏了！
我居然贏了！
我用一塊給狗吃的牛肉幹，成功讓一個霸道總裁“服從”了！
這是什麼魔幻現實主義！
我強忍住內心想要仰天長嘯的沖動，再次按下了響片。
“啪嗒。”
“很好，顧先生，您今天表現得非常出色。”
我露出了一個堪比幼兒園老師的、充滿鼓勵的微笑。
“我們的第一節訓練課，圓滿結束。”
顧景洲咀嚼的動作一頓。
他抬起眼，冷冷地看着我。
【結束了？就這？一塊牛肉幹就結束了？】
【她是不是在耍我？】
我立刻補充道：“初期訓練不宜過度，要循序漸進，以免產生抵觸情緒。”
“今天我們的目標是建立初步的信任關系，現在看來，效果顯著。”
我臉不紅心不跳地總結道。
顧景洲沒說話，但他的眼神明顯沒那麼冷了。
甚至還帶上了一絲……探究？
【建立信任？用牛肉幹？】
【這女人……有點意思。】
有意思？
我哪裏有意思了？
我明明是在一本正經地把你當狗訓啊！
“好了，景洲，你快去開會吧。”
秦書瑤女士終於從震驚中回過神來，趕緊打圓場。
“蘇老師，我們去客廳喝茶。”
顧景洲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轉身進了書房。
門“砰”的一聲關上了。
我鬆了一口氣，感覺後背都溼了。
跟這位爺待在一起，壓力也太大了。
客廳裏，秦書瑤拉着我的手，激動得不行。
“蘇老師，你真是神了！”
“我第一次見景洲這麼……這麼聽話！”
聽話？
您管那叫聽話？
他內心都快把我千刀萬剮了。
“秦女士，您過獎了。”我謙虛地擺擺手，“這只是剛開始。”
“對了，秦女士，我能冒昧地問一下嗎？”
我決定探探底。
“顧先生他……平時脾氣都這麼……嗯，獨特嗎？”
秦書瑤嘆了口氣。
“不瞞你說，蘇老師，景洲這孩子，以前不這樣的。”
“自從他爸去世，他一個人接手整個公司，就變得越來越沉默，脾氣也越來越差。”
“對誰都冷冰冰的，身邊一個朋友都沒有，也不願意跟人交流。”
“我給他安排了多少名媛淑女，他一個都看不上，還把人家姑娘給氣跑了。”
“我是真沒辦法了，才想出這麼個……下策。”
原來如此。
是個有故事的霸總。
高處不勝寒，壓力大，所以用冷漠和壞脾氣把自己包裹起來。
這下我明白了。
秦女士不是真的覺得她兒子是狗。
她是想找個“不正常”的人，用“不正常”的方法，來撬開她兒子的硬殼。
而我，一個訓狗的，來“訓”人。
這方法，確實夠不正常的。
“我明白了，秦女士。”
我的心裏，突然升起一股使命感。
爲了那一千萬……不是，是爲了拯救這個孤獨的霸總。
我，蘇知意，義不容辭！
“不過，秦女士，我有個要求。”
“您說。”
“以後我的‘訓練’，您不能在場。”
我解釋道：“訓練對象在主人面前，會下意識地尋求庇護，
不利於我們建立新的信任關系。”
其實我是怕她看到我更多“出格”的舉動，會直接把我掃地出門。
“沒問題！”秦書瑤一口答應，“我全力配合你！”
就這樣，我的“訓人”大業，正式拉開了序幕。
第二天，我準時來到顧家豪宅。
這次我沒穿防咬服，換了一身利落的運動裝。
顧景洲已經坐在客廳的沙發上了。
看樣子，是秦女士提前給他打過招呼了。
他穿着一身高級定制的西裝，長腿交疊，正在看一份文件。
聽到我進來，他連眼皮都沒抬一下。
【又來了。今天她又想玩什麼花樣？】
我清了清嗓子。
“顧先生，早上好。今天的訓練科目是‘專注力’。”
他沒理我。
【專注力？我開跨國會議的時候，她還在玩泥巴呢。】
嘿，你還挺傲嬌。
我也不生氣，直接走到他面前，擋住了他看文件的視線。
“顧先生，訓練期間，請放下手頭所有的事情，專注於我。”
我模仿着他平時說話的冰冷語氣。
他終於抬起頭，皺眉看着我。
【專注於你？你以爲你是誰？美金嗎？人人都愛你？】
“對。”我點點頭，仿佛能看穿他的想法。
“現在，我就是你的美金。”
“你的眼裏，只能有我。”
顧景洲愣住了。
他大概沒想到我會這麼說。
【……這女人，臉皮真厚。】
【不過……她今天這身衣服還挺好看。顯得腿很長。】
嗯？
話題怎麼突然拐到我腿上去了？
我低頭看了看我的運動褲。
還行吧，普通褲子而已。
“請您站起來。”我繼續發號施令。
顧景洲沒動。
【憑什麼？】
我拿出我的響片。
“啪嗒。”
“顧先生，指令：站起來。”
他和我對視了三秒。
【煩死了。】
但他還是緩緩地站了起來。
我立刻露出了贊許的微笑。
“很好。”
我又從口袋裏摸出了一顆糖。
一顆草莓味的水果糖。
“獎勵。”
我把糖遞給他。
顧景洲的臉又黑了。
【昨天是牛肉幹，今天是糖？她把我當三歲小孩嗎？】
“這不是普通的糖。”
我開始我的表演。
“這是特制的能量補充劑，能迅速提高血糖，讓你的大腦保持高度活躍。”
“而且，草莓味有助於釋放多巴胺，讓你心情愉悅。”
顧景洲一臉“你繼續編”的表情。
【我信你個鬼。】
但他還是接過了那顆糖。
剝開糖紙，放進了嘴裏。
【……還挺甜。】
我看着他面無表情地吃着一顆粉色的糖果。
這畫面，怎麼看怎麼違和。
又怎麼看怎麼……有點可愛？
“好，現在，我們進行下一步。”
我從包裏拿出了一個……網球。
“這是一個簡單的專注力訓練遊戲。”
“我會把球扔出去，請您在它落地彈起兩次之前，接住它。”
顧景洲的眼神，已經不是在看一個傻子了。
他是在看一個無可救藥的瘋子。
【扔球？接球？】
【下一步是不是要讓我趴下，然後滿地打滾？】
“顧先生，不要分心。”
我提醒他。
“準備好了嗎？”
他沒說話，但眼神裏充滿了抗拒。
我也不管，直接把網球往旁邊一扔。
網球在光滑的地板上彈了一下。
顧景洲就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眼看着網球就要彈第二下。
【真無聊。】
【……算了，接一下吧，不然她肯定又要拿什麼奇怪的東西出來了。】
就在網球即將落地的那一瞬間。
顧景洲動了。
他的動作快得像一道閃電。
長腿一邁，手臂一伸。
輕鬆地將網球撈在了手裏。
動作幹淨利落，帥得一塌糊塗。
我再次按下了響片。
“啪嗒。”
“太棒了！顧先生，您的反應速度非常驚人！”
我毫不吝嗇我的誇獎。
他拿着那個黃色的網球，表情有些微妙。
【這算什麼？誇我接球接得好？】
【我三歲的時候就不玩這個了。】
【不過……被她這麼一誇，怎麼感覺……還挺不錯的？】
我假裝沒聽見他內心的碎碎念。
“我們再來一次。”
我朝他伸出手。
他猶豫了一下，還是把球扔給了我。
這一次，我加大了難度。
我把球扔向了更遠的地方，還帶着旋轉。
顧景洲皺了皺眉。
【還來？】
但他還是動了。
他像一頭矯健的獵豹，幾個大步就追上了球，穩穩接住。
“啪嗒！”
“完美！”
我又扔。
他又接。
“啪嗒！”
“不可思議！”
……
半個小時後，顧大小姐，哦不，是顧大總裁，已經滿頭是汗。
但他手裏的文件，早就被扔到了一邊。
他的眼神，也不再是冰冷的，而是亮晶晶的。
裏面充滿了……專注和……一絲絲的興奮？
我看着他。
他喘着氣，也看着我。
【再來！】
我聽見他心裏在呐喊。
我笑了。
看吧，就沒有我蘇知意訓不好的……客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