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淵又在坊市買了一個最低級煉藥鼎，直接進入龍魂崖洞穴內。龍魂崖洞內幽藍磷火搖曳，林淵將泛着腥氣的獸皮包裹攤在石桌上。九幽魔蘭的墨紫花瓣在火光下舒展如毒蛇吐信，血嬰果表皮滲出的黑液將青石蝕出蜂窩狀孔洞。少年指尖拂過幽冥鬼藤的倒刺，龍鱗紋路在皮膚下泛起淡金微芒。
“墨老！“林淵輕叩玉佩，嗓音裏壓着幾分雀躍，“您看這些——“
黑袍虛影尚未完全凝實，枯槁的手指已穿透幽冥鬼藤。墨老渾濁的瞳孔驟然收縮，虛影竟因情緒波動泛起漣漪：“蝕骨花，九幽魔蘭，.這些邪物你從何得來？！“
林淵被老者罕見的厲色驚得後退半步，靴跟碾碎了一截枯藤：“就、就街邊......“
“胡鬧！“墨老袖袍卷起陰風，將毒草掃落在地，“煉丹之道首重心性，你若敢碰這些——“
話音戛然而止。
老者虛影突然凝滯，鼻尖幾乎貼上滾落的血嬰果。那枚猩紅果實正在石縫間詭異蠕動，表皮裂開的紋路，幽冥鬼藤的倒刺突然迸發幽藍磷火，在洞壁投出蜿蜒龍影。
“好東西。“老者喉間滾出壓抑的嘆息。
林淵蹲身撿起魔蘭，花瓣擦過指尖的刹那，。他驚覺體內血氣翻涌：“這些毒草好強大的毒力......“
“閉嘴！“墨老虛影暴漲，黑袍將少年籠罩在陰影裏，“你可知當年多少丹師爲求速成墮入魔道？這可是上好的材料啊“，“罷了，快把他們收起來吧。“
“您不是說......“
“聒噪！“墨老背過身去，虛影波動如沸騰的墨池，““還愣着作甚？快收起來，放在那邊，我要研究研究這些毒物！“
林淵憋着笑將毒草分類，餘光瞥見老者虛影正偷偷撫摸九幽魔蘭的花瓣。墨老枯槁的面容在幽光中明滅，時而痛心疾首時而眉飛色舞，活像藏書閣裏那尊會變臉的傀儡戲偶。
“此物雖毒......“老者突然喃喃自語，“若佐以魔獸之血淬煉......“
“您口水流出來了。“
“放屁！老夫魂體哪來的......“墨老猛然僵住，虛影“嘭“地縮回玉佩。沉悶的吼聲自玉佩傳出：“還不趕快去練功！“
誰也不會想到，這場陰差陽錯的交易，將給整個大陸的武者帶來天大的陰影......
林淵將玉佩和毒草放在石桌上，正義凜然道：“還請墨老，將這些毒物銷毀掉，我輩正派不懈與這些毒物爲伍。”眼神堅定。隨後轉身，躍入崖底寒潭。
“臭小子”
寒潭水面浮冰碎裂的脆響中，林淵撕開褲腿，雙腿皮膚下的龍鱗紋路正不安地遊動。上次修煉後龍鱗僅覆蓋雙臂，而此刻他決心將這份淬煉之痛延伸到全身——哪怕要再經歷一次血肉剝離的劫難。
不知不覺，夜晚降臨。
「以血爲引，龍鱗覆體！」
少年低吼着將雙掌拍入潭水，臂上金鱗驟然暴起。寒髓順着毛孔鑽入經脈，原本蟄伏在雙臂的鱗片突然如活物般向下蔓延，細密的金紋爬過大腿時，皮肉發出撕裂帛布的聲響。
「呃啊——！」
林淵踉蹌跪倒在淺灘，十指深深摳進水底泥沙中。他眼睜睜看着小腿肚隆起猙獰的肉棱，淡金鱗片如同刀刃從皮下刺出，邊緣還掛着黏連的血絲。寒霧中，雙腿仿佛被千萬只毒蟻啃噬，又像是有人拿着鈍刀順着腿骨刮肉。
林淵突然感覺腳筋被無形之力生生扯斷。他仰頭嘶吼，脖頸青筋暴起如虯龍，雙腿不受控地痙攣——當第一片完整龍鱗覆上膝蓋時，林淵的褲管早已被血水浸透。他顫抖着抬腿邁步，鱗片與冰面摩擦迸濺火星，在黑暗中劃出一道淒豔的血色弧光。
「還不夠......」少年繼續運轉龍淵決，然後猛然將雙腿完全沉入寒潭之中，用冰水來緩解痛苦！
山洞中的墨老默默注視這這一切，眼神微凝，心思飄遠。然後將煉制的幾瓶丹藥放在洞口。
潭裏的冰水似沉睡的千年寒髓如嗅到血腥的鯊群蜂擁而至。林淵看見自己雙腿的皮肉在幽藍冰晶中寸寸剝落，金鱗卻在皮膚上野蠻生長。新生的鱗片邊緣泛着淬煉出的金色紋路，與手臂金鱗如出一轍——那是獨屬於他的，糅合了痛楚與執念的龍鎧。
晨霧漫過崖頂時，林淵終於爬出寒潭。他癱在岩壁上急促喘息，雙腿覆蓋的龍鱗正在晨光中緩緩隱入皮膚，只留下蛛網般的淡金紋路。稍稍屈膝發力，腳下青石便無聲碎裂龍鱗境小成。體內的靈力更加凝實，距離武靈境更近了......
族長院落裏的金絲竹沙沙作響，林淵叩門時，正瞧見林莫天蹲在花圃前侍弄一叢赤焰蘭。老人袖口挽到手肘，指尖沾着泥星子，聽見動靜頭也不回：“臭小子，踩着我剛鬆的土了！”
林淵低頭，靴底果然陷在翻新的黑壤裏。他訕笑着跳開，卻見爺爺掌心騰起青芒，幾株蔫頭耷腦的靈草瞬間支棱起來，葉片上還凝出晨露般的靈液。林莫天的靈根爲金、木雙靈根。但是木靈根品質太差，不僅沒給他修煉上提供助力，反而還有些拖後腿。不過這一手也讓林淵羨慕。林莫天看着林淵的反應，有些得意。
林莫天這才緩緩轉過身，拍了拍手上的泥土，微微蹙眉道：“淵兒，來找爺爺幹嘛？”
林淵望着爺爺，眼中閃過一絲狡黠，帶着幾分頑皮的笑意說：“主要是1天沒見，十分想念。”林莫天眼神一凝，臉上閃過一絲笑意，沉聲說：“少貧嘴，是不是修煉的事情？”林淵見爺爺識破了自己的小心思，也不再繞彎子，嚴肅地回答：“我準備去蒼茫山脈試煉一番。”
林莫天一聽，臉色瞬間沉了下來，聲音中帶着幾分擔憂：“蒼茫山脈危險重重，那裏可不是鬧着玩的！”林淵見爺爺如此擔憂，心中有些不忍，但還是堅定地說：“只在山脈山腳下一路往南，不會有太多危險，這是上次在藏書閣抄寫的《蒼茫山脈遊記》，我只按上面的路線走，安全的多。”說着，林淵從懷中掏出一本小冊子，遞給林莫天。
林莫天接過冊子，翻看了幾頁，眼神逐漸緩和下來，微微點頭表示認可。他看着林淵那堅定的眼神，心中明白，這個孫子已經不再是那個需要人保護的小孩了。他輕嘆一聲轉身進入屋內：跟我來。
屋中林莫天的指尖在書架第三層的《山河志》上重重一叩——「咔嗒」機括聲裏，暗格吐出一件流轉月華的鮫綃軟甲。「穿上。」他反手將軟甲拋向少年，銀絲在晨光中織就星河瀑布，「武師境以下難破分毫。」袖袍再揮，一只羊脂玉瓶叮咚落案，瓶身「九轉」朱印紅得刺目，「護心丹，關鍵時候能救命。」
林淵接住軟甲，指腹撫過甲片上交錯的劃痕——最深那道幾乎貫穿左心，不知替爺爺擋過多少致命殺招。他喉結滾動，抬眸正撞上老人映在琉璃窗上的側影：爺爺有些蒼老了，可爺爺作爲大武師強者本不應如此蒼老......
林淵眼睛一酸指尖懸在衣帶處遲遲未動，再次抬眼正撞上林莫天橫眉倒豎的模樣，「磨蹭什麼！」林莫天呵斥道。林淵咬牙扯開黑色外袍，將軟甲穿上。
「快去修煉去吧，可不要給我丟臉！」老人突然背過身去，衣袍廣袖卷起幾張宣紙。
「孫兒告退。」少年鄭重叩首。
“震心，你的兒子和你一樣喜歡冒險啊。”
上午的陽光爲庭院潑上一層赤金，林震川收掌時帶起的罡風卷得滿地花葉懸空翻飛。玄鐵護腿磕在青磚上迸出火星，他轉身瞥見月洞門前的挺拔身影，虯髯間頓時炸開笑意：“來得巧！正愁無人試我這撼地決’！”
話音未落，人已如離弦之箭暴射而出。雙掌推起的氣浪絞起沿途落葉，驚得槐樹上棲鳥尖嘯着沖霄而起。林淵足尖點地疾退，清風拳“攬月式”順勢展開。袍袖翻卷似流雲舒卷，竟在滔天掌影中撕開一線空隙。拳掌相撞的悶響驚得池中錦鯉躍出水面，他借力騰空三丈，腰身擰轉如鶴舞回風，落地時青磚竟未裂半分。
“三息。”林震川眼底精芒暴漲，“雖然我沒用靈力，但的確撐住了三息。”林震川爲土系靈根，長期修行土系武技，力量遠超同境武者。“來，繼續。”林震川右足猛蹬青磚，純粹以腰腿之力暴射而出。壯碩身軀卷起的風壓竟壓彎三丈外槐樹枝椏。「看拳！」他右臂筋肉虯結如老樹盤根，拳峰骨節凸起似鐵錘，直取林淵面門。
林淵瞳孔驟縮，足尖點地急退。後撤間忽覺腳踝一緊——青磚縫隙中竟嵌着半截鐵鏈，原是三叔晨練時崩斷的器械殘骸！
「兵不厭詐！」林震川大笑欺近，左拳化作虛影封堵退路。沙包大的拳頭距鼻尖三寸時，林淵猛然擰腰，脊骨如龍擺尾，竟以毫厘之差擦着拳風旋身。玄色衣擺被勁氣撕開裂口，露出內襯鮫綃甲流轉的銀紋。
壯漢眼底精光暴漲，變拳爲爪扣向少年肩井穴。這一抓浸淫三十年擒拿功夫，五指張開如鐵閘合攏，指節泛着常年捶打鐵樁的厚繭。林淵不退反進，左肩肌肉突然墳起，龍鱗紋路在皮下遊走，硬生生用三角肌接下這記鎖拿。
喀！
骨肉相撞竟迸出金石之聲。林震川只覺五指如同扣上玄鐵樁，反震之力順着手臂直竄肩胛。他驚愕間，少年已借勢貼入懷中，肘擊如毒蛇吐信直搗心窩。
「來得好！」林震川暴喝收腹，胸肌虯結如岩。林淵肘尖擊中目標的刹那，竟像是撞岩石一般——三叔用起了土靈鎧甲！
兩人身影乍分。林淵踉蹌後退三步，左臂衣袖盡碎，裸露的小臂上龍鱗紋明滅不定，並伴着鮮血流出；而林震川玄色練功衫心口處裂開碗口大洞，古銅色胸膛赫然鑲嵌着土黃色鎧甲。
「這肘擊……」壯漢摸着心口灼痛處，忽然放聲大笑，「有點意思！」他猛然撕去殘破上衣，露出遍布疤痕的雄壯身軀，「再來！」
“還來？”一截桃枝破空而至，精準抽在林震川揚起的拳峰前。
「爹！」
林婉玄紗裙擺掠過月洞門。她指尖還沾着搗藥的青汁，瓷白面頰因怒氣泛起薄紅：「您是什麼境界，欺負人是吧？」
林震川砂鍋大的拳頭僵在半空，古銅色面皮瞬間漲紅。他訕訕收回手臂，蒲扇般的手掌無措地搓着後頸——這動作讓林淵想起被馴服的大白。想起大白，林淵四周張望卻沒發現大白的身影。「婉、婉兒...爹這是幫淵兒錘煉筋骨......」
「錘煉？」林婉指尖凝出淡白光暈，虛按林淵滲血的手臂，「這叫叫錘煉？」她倏然轉身，胎記在暮光中妖冶如血蝶振翅，「哥哥也是！武靈境未成就敢硬接撼地拳，當自己是玄鐵鑄的？」
林淵倚着半截石柱悶笑，卻在觸及少女含淚眸光時倏然噤聲。他垂首盯着皸裂的青磚縫，喉結滾動：「三叔收着力呢...」話音未落，額角突然挨了記爆栗。
「收着力？」林婉扯着他撕裂的袖口嬌斥着笑，說完她拽起少年就往東廂走去。老槐樹下，林震川摸着後腦勺訕笑，忽然瞥見石板上幾點猩紅。他蹲身用岩甲粗糲的指腹摩挲血跡，低聲嘟囔：「這小子骨頭比玄鐵還硬......」
房間內
林淵齜牙咧嘴地縮手：「輕點...這是手指不是鐵砧！」
「現在知道疼？」林婉咬着銀牙挑出骨縫碎石，月光透過茜紗窗櫺，將她睫羽在眼下投出顫動的影，
藥杵搗碎冰魄草的脆響裏，少女忽然放輕動作。凝着淡金藥膏的指尖撫過猙獰擦傷，聲音輕得像飄落的紫藤花瓣：「哥哥實力又強了不少啊。」
林淵摩挲着新纏的繃帶，開口：“明日啓程去蒼茫山脈歷練，約莫要三個月。“
林婉背對着少年整理藥櫃，玄紗垂簾在微風中輕晃：“蒼茫山脈太危險了，不如我和哥哥一同前往？“
林淵溫柔但堅定地拒絕：“瑤兒，這次我一個人去，你放心，我會照顧好自己的。
“爲什麼？“少女突然用玉簪挑起林淵的下巴，玄紗下的丹鳳眼彎成狡黠的月牙，“莫不是怕我搶了你的機緣？“
林淵哭笑不得地拍開玉簪：“想啥呢，磨煉、磨煉要是帶着你這等高手，那還有什麼效果。“林婉眼中閃過一絲失落，：
“那好吧——”她忽然踮腳貼近，玄紗掃過林淵鼻尖，“小心點，還有哥哥如果能給我抓只魔獸就最好了。”
林淵後仰半步：“爲啥？”他瞥見少女發間銀簪墜着的流蘇晃得厲害。
“大白最近老是朝外跑。”林婉蹲下身揪了片紫藤葉，葉片在她掌心蜷成小舟，她垂眸盯着葉脈，“估計是孤單了。”
林淵怔了怔，忽然伸手揉亂她發頂：“我記得了。”玄色袖口掠過她肩頭時，帶落幾星紫藤花瓣。
少女拍開他的手，唇角翹起。：“還有今年的族比也快開始了，我也要和哥哥切磋切磋，到時候哥哥可要手下留情哦”話音未落，院門吱呀輕響。林淵玄色衣擺已掃過青石門檻，做了一個自認爲很帥的動作，抬手朝後揮了揮。引來少女格格的笑聲。
院中三叔林震川正拄着掃帚仰頭飲葫蘆酒，瞥見少年身影，酒漬順着虯髯淌進衣領：“臭小子！”他揚手擲出空葫蘆，被林淵旋身接個正着，“回來再比過，老子可要用靈力了！”
葫蘆底部的“川”字刻痕硌着掌心，林淵屈指彈了彈葫蘆口，清越回響驚飛檐下眠雀：“三個月後——”他倒退着躍出院牆，笑聲混着暮風卷來，“您備好跌打膏！”
最後一縷餘暉掠過林震川抽搐的嘴角，小屋裏傳來少女銀鈴般的嗤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