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兩天，貧民區前所未有的熱鬧。
林曉覺醒S級職業的消息像野火般蔓延，不僅傳遍全城，連鄰近的幾個城鎮都有人趕來，想要一睹“星辰詠者”的真容。
林家的破舊小屋外，從早到晚都有人探頭探腦。有純粹好奇的鄰居，有想來攀關系的遠親，也有混在人群中、眼神閃爍的陌生人。
林洛把門窗都關嚴實了。
“哥，外面好多人……”林曉透過門縫往外看，有些不安。
“別管他們。”林洛正在收拾行李——其實也沒什麼可收拾的。兩個舊布包袱，一個裝衣服，一個裝父母的遺物和幾本書。
父親的遺物是一本皮革封面的筆記，紙張已經泛黃。母親留下的則是一個小小的首飾盒，裏面只有一對普通的銀耳環和一枚生鏽的懷表。
林洛翻開父親的筆記。上面的字跡工整剛勁，記錄着一些野外生存的技巧、常見魔物的弱點，還有幾幅簡單的地圖。筆記的後半部分突然中斷，最後一頁只有一行字：
“若孩子們覺醒異常，去北境找‘老傑克’。”
異常？
林洛的手指在這行字上停頓。父親似乎預見到了什麼。這個“老傑克”又是誰？北境那麼大，去哪裏找？
“哥，你看這個。”林曉從母親的首飾盒底層抽出一張疊得很小的紙。
展開，是一幅用炭筆畫的簡筆畫。畫上是一家四口——高大的父親，溫柔的母親，還有兩個手牽手的孩子。畫的右下角有一行小字：“願星光永遠守護你們。”
林曉的眼眶紅了。
林洛把畫仔細疊好，放進貼身的衣袋裏：“帶着。以後想爸媽了就看。”
“嗯。”
屋外的嘈雜聲忽然大了些。
林洛皺眉，走到窗邊撩起破布簾一角。幾個穿着體面、不像貧民區居民的人正在和鄰居老約翰交談，手裏還拿着錢袋。
“他們在打聽我們。”林洛說，“收拾好了嗎？今晚我們換個地方住。”
“去哪？”
“鐵匠鋪後面的倉庫。我和卡姆說好了。”
卡姆雖然嘴欠，但心眼不壞。覺醒D級職業後，他家的鐵匠鋪來了不少道賀的人，生意都好了幾分。林洛早上找到他，用幫工三天爲代價，借倉庫住兩晚。
“爲什麼要躲？”林曉不解。
“你覺得外面那些人，都是來祝賀的？”林洛搖頭，“S級職業，多少人一輩子都見不到一個。有些人想投資，有些人想控制，還有些人……可能想毀掉。”
林曉的臉色白了白。
天黑透後，兄妹倆從後窗翻出去，沿着陰影悄悄溜到鐵匠鋪。卡姆已經在倉庫門口等着，手裏拿着兩個黑面包。
“就住兩晚啊，”卡姆壓低聲音，“被我爹知道要罵死我。”
“謝了。”林洛接過面包。
倉庫裏堆着廢鐵和舊工具，但角落鋪了幹草，還算幹淨。牆上有個小氣窗，月光斜斜照進來。
卡姆沒馬上走，猶豫了一下才說：“林洛，你妹妹……以後真要去星輝學院？”
“嗯。”
“那你……”卡姆撓撓頭，“聽說星輝學院裏全是貴族和天才，你一個F級……”
“我知道。”林洛打斷他。
卡姆嘆了口氣，從懷裏摸出個小布包遞過來：“這個給你。我爹打的，雖然不是什麼好鐵，但比木棍強。”
布包裏是一把短劍，一尺來長，劍身粗糙，但開過刃。
“我不能——”
“拿着吧。”卡姆硬塞進他手裏，“咱們貧民區的，出去了別讓人看扁。你要是混好了，以後我去了大城市，還能找你喝頓酒。”
說完轉身就走，腳步聲很快消失在夜色裏。
林洛握着短劍，劍柄還帶着體溫。
林曉在幹草上鋪開舊毯子，輕聲說：“卡姆其實人挺好的。”
“嗯。”
夜深了，林曉很快睡着。林洛坐在氣窗下，借着月光打量短劍。
很粗糙，劍身上還有鍛打的痕跡，平衡也不太好。但這是真正的鐵器，是他擁有的第一把武器。
他起身，走到倉庫空處，握緊劍柄。
揮劍。
劍鋒劃過空氣的聲音，和木棍完全不同。更銳利，更危險。
他對着空氣練習基礎劍術——其實也說不上劍術，只是父親筆記上記載的幾個最基礎的架勢：劈、刺、撩、格。
每完成一個動作，系統面板上【基礎劍術】的熟練度就會跳動一下。很慢，但確實在增長。
練到手臂酸麻時，林洛停下來，看向牆角一堆廢棄的鐵塊。
走過去，雙手握劍，全力劈下。
鐺！
火星迸濺。劍刃在鐵塊上留下淺淺的白痕。
【造成傷害：1點（對無生命物體傷害減半）】
【無盡連鎖生效：基礎攻擊力永久+1】
【當前攻擊力：13+301】
有用。
即使是對無生命物體，只要能造成損傷，天賦就會生效。
林洛的眼睛在月光下亮起來。
他再次揮劍。這次換了角度，瞄準鐵塊的棱角。
鐺！鐺！鐺！
單調的擊打聲在倉庫裏回蕩。每一次碰撞，手臂都傳來反震的疼痛。虎口很快磨破，滲出血，粘在粗糙的劍柄上。
但他沒有停。
十次，二十次，五十次……
汗水浸透衣服，滴在地上。呼吸變得粗重，每一次揮劍都需要調動全身的力氣。
一百次。
短劍的刃口開始卷曲，劍身出現細微的裂紋。
但林洛的攻擊力，已經疊加到13+401。
凌晨時分，短劍終於不堪重負，在一次全力劈砍中，從中間斷裂。
半截劍身當啷落地。
林洛握着斷劍，大口喘氣。他的手掌血肉模糊，手臂的每一塊肌肉都在顫抖。
但值了。
一夜之間，攻擊力提升一百點。如果換算成屬性點，這需要升多少級才能獲得？
他靠着牆壁滑坐下來，從包袱裏翻出破布條，慢慢包扎手上的傷口。
月光從氣窗移走，倉庫陷入黑暗。
林洛閉上眼睛，在黑暗中回憶父親筆記上的內容。那些關於呼吸、關於發力、關於如何在疲憊時保持警戒的片段。
他按照筆記上的方法調整呼吸，漸漸地，心跳平穩下來，肌肉的酸痛似乎也緩解了一些。
“哥？”
林曉醒了，在黑暗中摸索着過來，“你在練劍？”
“吵到你了？”
“沒有。”林曉挨着他坐下，摸到他手上的布條，“你受傷了？”
“小傷。”
沉默了一會兒，林曉輕聲說：“哥，我的系統裏多了一個技能。”
“什麼技能？”
“【星光感知】。被動技能，能讓我感覺到周圍人的情緒和能量強度。”林曉的聲音有些困惑，“現在倉庫外面……有三個人。他們的能量很冷，帶着惡意。”
林洛瞬間繃緊身體：“多遠？”
“大概……二十米。在鐵匠鋪的圍牆外面。”
林洛握緊斷劍的劍柄，悄無聲息地起身，挪到倉庫門邊，從門縫往外看。
月光下，三個黑影貼在圍牆的陰影裏，一動不動。他們的裝束統一，黑衣，蒙面，腰間有短刃的輪廓。
不是來看熱鬧的平民。
林洛退回林曉身邊，壓低聲音：“能感覺到他們的實力嗎？”
“比我們強……很多。”林曉的聲音發顫，“至少……十五級以上。”
十五級。
林洛現在1級，攻擊力疊加到四百多，但其他屬性還是初始值。如果正面對上，勝算幾乎爲零。
“他們有惡意，但沒有殺氣。”林曉忽然說，“好像……只是在監視。”
監視。
等飛空艇來的時候動手？還是想摸清他們的行蹤？
林洛的大腦飛快運轉。硬拼不可能，逃跑……帶着林曉，很難甩開十五級以上的職業者。
“曉曉，”他忽然說，“你能用星辰之力嗎？很小的那種。”
“應該……可以。但我不知道會消耗多少‘存在感’……”
“不用攻擊，只是制造一點光亮，吸引注意力。兩秒鍾就好。”
林曉咬着嘴唇，點頭。
她閉上眼睛，雙手在胸前交疊。淡淡的銀白色光點從她指尖浮現，像螢火蟲一樣飄起。
很微弱的光，但在漆黑的倉庫裏，足夠顯眼。
幾乎同時，圍牆外的三個黑影動了。
不是沖進來，而是迅速後撤，消失在更深的陰影裏。
“他們走了……”林曉睜開眼，臉色有些蒼白，“但我的‘存在感消耗’從0%變成了0.1%。”
才0.1%？林洛略感意外。看來輕微使用代價不大。
但林曉接下來說的話讓他心一沉：“不過那個技能描述更新了……說‘消耗會隨着使用次數和強度指數級增長’。”
也就是說，越用，代價越大。
林洛拍了拍妹妹的肩膀：“以後盡量少用。除非萬不得已。”
“嗯。”
後半夜，兩人都沒再睡。林洛守着門口，林曉靠在他肩上，半睡半醒。
天亮時，卡姆送來早飯和水，對昨晚的動靜一無所知。
“今天最後一天了，”卡姆說，“明天一早飛空艇就來。你們的東西都收拾好了？”
“差不多了。”林洛問，“城北起降場，普通人能去看嗎？”
“能啊，每年飛空艇來招生的日子，都跟過節似的。”卡姆咧嘴笑，“不過你們得小心點，今天城裏來了好多陌生人，有些看着就不像好人。”
林洛心裏有數。
吃完早飯，卡姆離開後，林洛對林曉說：“今天不出去了。就在這裏等。”
“可我們還得買些路上用的……”
“我去買。你在這裏，鎖好門，誰叫都別開。”
林曉想反對，但看到哥哥的眼神，把話咽了回去。
林洛用破布把斷劍包好，揣在懷裏，從倉庫後門溜出去。
貧民區的早晨一如既往地忙碌。但今天，林洛注意到了一些不一樣的目光——不是好奇，是審視。像獵人在評估獵物。
他低着頭，快步穿過小巷，來到集市。
買了幹糧、水袋、一些常用藥材，還有兩件厚實的鬥篷。最後在一個舊貨攤前停下，目光落在一把生鏽的長劍上。
“這個怎麼賣？”他問攤主。
攤主是個獨眼老頭，瞥了他一眼：“五個銀幣。小子，這劍雖然舊，可是好鐵。磨一磨能用。”
林洛摸出錢袋——裏面是他這兩年攢下的全部積蓄，七個銀幣和幾十個銅幣。
他付了錢，拿起長劍。很沉，比卡姆給的短劍重一倍不止。劍身鏽蝕嚴重，但劍脊厚實，劍柄的纏布還沒完全腐爛。
離開集市時，那種被注視的感覺又來了。
林洛沒有回頭，而是拐進一條更窄的巷子，加快腳步。身後的腳步聲也跟着加快。
三個人。
他記得鐵匠鋪外也是三個。
巷子盡頭是死胡同。林洛停下腳步，轉身。
三個男人堵在巷口。都穿着普通的粗布衣服，但站姿和眼神暴露了他們不是平民。
“小子，”中間那個臉上有疤的男人開口，“你妹妹呢？”
“在家。”林洛握緊長劍的劍柄。
“聰明點，”疤臉男走近幾步，“有人想請你們去做客。跟我們走，不會爲難你們。”
“如果我說不呢？”
疤臉男笑了，笑容裏沒有溫度：“那就只能‘請’了。”
三個人同時動了。
速度很快，至少是十級以上的敏捷屬性。他們呈三角陣型圍上來，封死了所有退路。
林洛深吸一口氣，雙手握劍。
第一人沖到面前，一拳直擊面門——沒動武器，想活捉。
林洛側身，劍身橫拍。
不是砍，是拍。用最寬的劍面，拍向對方的肩膀。
砰！
那人被拍得踉蹌後退，肩骨發出輕微的碎裂聲。
【造成傷害：27點】
【無盡連鎖生效：基礎攻擊力永久+1】
【當前攻擊力：13+402】
傷害不高，但夠了。
第二人從左側襲來，這次拔出了匕首。寒光一閃，直刺林洛肋下。
林洛不退反進，用劍柄狠狠撞向對方的手腕。
咔嚓。
腕骨斷裂，匕首脫手。
【造成傷害：19點】
【無盡連鎖生效：基礎攻擊力永久+1】
第三人見狀，臉色一變，從懷裏摸出個哨子就要吹。
林洛一腳踢起地上的碎石。石子精準地擊中哨子，連同那人的門牙一起打飛。
戰鬥在十秒內結束。
三個人躺在地上呻吟，看林洛的眼神像看怪物。
一個1級的F級劍士，怎麼可能有這樣的力量和速度？
林洛走到疤臉男面前，劍尖抵住他的喉嚨：“誰派你們來的？”
疤臉男咬牙不語。
林洛的劍尖下壓，刺破皮膚，血珠滲出。
“暗、暗星……”疤臉男終於開口，“我們只是外圍成員……上面下令，要帶那個女孩回去……”
“暗星是什麼？”
“一個組織……專門收集特殊天賦者……我不知道更多了，真的！”
林洛盯着他的眼睛，判斷真假。
最後收起劍：“回去告訴你的上面，別再打林曉的主意。否則下次，劍尖不會停在這裏。”
說完，他轉身離開巷子，步伐平穩，但手心全是汗。
剛才的戰鬥，他其實取巧了。用劍面拍擊、用劍柄撞擊，都是爲了造成傷害但不致命——畢竟殺人會惹來更大的麻煩。
而且他發現，對活物造成的傷害，觸發的攻擊力加成和對物體是一樣的。
都是+1。
這意味着什麼？意味着他不需要殺人，甚至不需要重傷別人，只要能造成傷害——哪怕只是擦破皮——就能無限變強。
這個天賦，簡直是爲持久戰而生的怪物。
回到鐵匠鋪倉庫時，林曉正焦急地等着。
“哥！你受傷了？”她看到林洛衣服上的血跡。
“別人的。”林洛把買的東西放下，“收拾一下，今晚我們不睡這裏了。”
“去哪？”
“起降場附近。找個地方躲到明天飛空艇來。”
林曉沒多問，快速收拾好包袱。
黃昏時分，兄妹倆離開鐵匠鋪，繞了一大圈路，來到城北。
起降場是城外一片平整的空地，用石磚鋪就，周圍有簡易的圍欄。此時已經聚集了不少人——都是明天要乘飛空艇去各大學院的新生和家屬。
林洛找了個人少的角落，在一棵大樹下鋪開鬥篷。
“就這裏吧。”
夜幕降臨，起降場周圍亮起魔法燈。新生們興奮地交談着，對未來充滿憧憬。
林曉靠着樹幹，看着星空。
“哥，你說星星上有人嗎？”
“也許有吧。”
“那他們也會有系統嗎？”
林洛沉默了一會兒：“不知道。”
其實他想問的是另一個問題：系統到底是什麼？爲什麼會存在？父親筆記裏說的“異常”，和妹妹的星辰之力有關嗎？
但他沒問出口。
夜深了，起降場漸漸安靜。大多數人都睡了，只有巡邏的衛兵腳步聲偶爾響起。
林洛沒睡。他握着那柄生鏽的長劍，一遍遍在腦中復盤白天的戰鬥。
攻擊、閃避、反擊。
每一劍的角度，每一次移動的步伐。
他知道自己現在最大的優勢是攻擊力——四百多的攻擊力，理論上已經堪比二十級左右的戰士。但其他屬性太差，防御低，血量薄，一旦被擊中要害，可能直接失去戰鬥力。
必須提升戰鬥技巧。
必須學會如何在保護自己的同時，持續造成傷害。
月光下，他站起身，開始練習最基礎的劍招。
劈、刺、撩、格。
一遍，又一遍。
劍身的鏽跡在反復揮動中剝落，露出下面暗沉的鐵色。
林曉在睡夢中呢喃了一聲，翻了個身。
林洛停下來，看着她安靜的睡臉，眼神柔軟下來。
然後繼續練劍。
爲了她，他必須變強。
強到能斬開一切威脅，強到能讓妹妹安心地生活在星光下。
這是他的誓言。
無人見證，但星辰爲證。
---
第三天，黎明。
起降場沸騰了。
巨大的陰影投下，伴隨着低沉的轟鳴聲。一艘長度超過百米的飛空艇緩緩下降，船體是深藍色，船身上繪着銀色星辰圖案——星輝學院的標志。
“來了！來了！”
人群涌動。新生們拖着行李，在學院工作人員的引導下排成隊列。
林洛和林曉站在隊伍末尾。林曉握着銀色徽章，手心出汗。
飛空艇完全落地，舷梯放下。一個穿着星輝學院制服的年輕男子走出來，手持名冊開始點名。
“李浩。”
“到！”
“王琳。”
“到！”
……
名字一個個念過去，被叫到的人登上舷梯，進入飛空艇。
“林曉。”
林曉深吸一口氣，舉起徽章。
年輕男子看到她，眼睛一亮，語氣恭敬了許多：“林曉同學，請這邊走。奧蘭多導師在船上等您。”
林曉沒動，而是看向哥哥。
年輕男子這才注意到林洛，皺眉：“這位是？”
“我哥，林洛。奧蘭多導師同意的‘家屬兼護衛’。”
年輕男子翻了翻名冊，確實在備注欄看到了這行字。他打量林洛——樸素的粗布衣服，手裏拎着舊包袱，腰間掛着一把生鏽的長劍。
F級劍士。
年輕男子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輕蔑，但還是側身：“請吧。”
林洛沒在意對方的眼神，拎起包袱，牽着妹妹走上舷梯。
舷梯通向飛空艇的甲板。甲板很寬敞，已經站了二十多個新生，都在興奮地張望。
林洛第一眼看到的是天空——從這個高度看，整個世界都變小了。貧民區那些破舊的房屋像積木一樣堆在一起，遠處的城牆變成了一道細細的灰線。
然後他看到了蘇瑤。
少女獨自站在船頭欄杆邊，深藍色的學院制服勾勒出修長的身形，長發束成高馬尾，在風中微微飄動。她側着臉，看向遠方的雲海，側臉的線條精致而冷傲。
似乎是感覺到目光，蘇瑤轉過頭來。
兩人的視線在空中相遇。
蘇瑤的目光先落在林曉身上，停頓了一下，然後移向林洛。她的眼神很淡，像在看一件無關緊要的物品，掃過林洛腰間的鏽劍時，嘴角似乎動了一下——不是笑，是某種更微妙的情緒。
然後她轉回頭，繼續看雲海。
完全的無視。
林洛也沒在意。他帶着妹妹走到甲板一角，放下包袱。
“哥，那個人……”林曉小聲說，“她的能量很強，比昨天那三個人加起來都強。”
“嗯。”
能上這艘飛空艇的，都是星輝學院的特招生。沒一個簡單角色。
奧蘭多導師從船艙裏走出來。今天他換了件更正式的法袍，胸口別着一枚六芒星徽章。
“同學們，”他的聲音通過魔法傳遍甲板，“歡迎登上星輝學院的飛空艇。我是奧蘭多，負責本次新生的接引和初步指導。”
所有人都安靜下來。
“飛空艇將飛行三天，抵達學院本部。這三天裏，你們可以熟悉彼此，也可以在指定區域進行基礎訓練。”奧蘭多的目光掃過每個人，在林曉身上多停了一秒，“星輝學院的規矩很簡單：尊重師長，友愛同學，嚴禁私鬥。違者，輕則處罰，重則退學。”
“現在，分配船艙。兩人一間，按名冊順序。”
工作人員開始念名單。林曉被分到的室友是一個戴眼鏡的女生，叫琳達，覺醒的是B級【元素學者】。
林洛作爲家屬，被安排在最底層的船員艙——一個只有四平米的小房間，除了一張床什麼都沒有。
“哥……”林曉不安地看着那個狹小的艙室。
“挺好的。”林洛把包袱放床上，“至少幹淨。”
分配完船艙，奧蘭多又說：“午餐一小時後在餐廳供應。現在自由活動，但不要進入標有禁區的地方。”
人群散開。新生們三三兩兩聚在一起交談，有些人已經拿出武器開始練習。
林洛對林曉說：“你去和室友熟悉一下。我到處看看。”
“嗯。哥你小心。”
林洛離開船艙，沿着走廊往上走。他想看看飛空艇的結構，順便找找有沒有適合練劍的地方。
飛空艇很大，分上中下三層。上層是貴賓艙和駕駛室，中層是新生艙和公共區域，下層是船員艙和貨倉。
他在中層找到一個訓練室——不大，二十平米左右，但四面牆壁都覆蓋着緩沖材料，地上鋪着軟墊。
訓練室裏已經有人了。
是蘇瑤。
少女手持一柄細長的銀劍，正在練習一套劍術。她的動作流暢而精準，每一劍刺出都帶着破空聲，劍尖在空中劃出銀色的軌跡。
林洛在門口停下，沒進去。
蘇瑤練完一套，收劍，轉身看向他：“有事？”
“找地方練劍。”
“這裏我占了。”蘇瑤的語氣沒有商量的餘地。
林洛點頭，轉身要走。
“等等。”蘇瑤忽然叫住他。
林洛回頭。
蘇瑤走到他面前，目光落在他腰間的鏽劍上：“你是那個F級劍士，林曉的哥哥？”
“是。”
“我聽說奧蘭多導師破例讓你上船。”蘇瑤的語氣聽不出情緒，“但我提醒你，星輝學院不是慈善機構。入學測試如果通不過，你會被遣返。而你的妹妹，會因爲你的無能而蒙羞。”
這話說得很重。
林洛看着她的眼睛：“我會通過。”
“憑什麼？”蘇瑤挑眉，“憑你那把鏽劍？還是憑你F級的潛力？”
“憑我需要保護我妹妹。”林洛說。
蘇瑤沉默了。她盯着林洛看了幾秒，忽然側身：“訓練室夠大，你可以用那邊。”
意外的讓步。
林洛說了聲謝謝，走到訓練室另一角，拔出鏽劍。
他練的還是最基礎的劍招。劈、刺、撩、格。很慢，很認真，每個動作都力求標準。
蘇瑤靠在牆邊看着，起初眼神裏還有輕蔑，但漸漸地，變成了疑惑。
這個F級劍士的動作……太穩了。
穩得不像一個十六歲的新生。每一個步伐，每一次重心轉移，都精準得可怕。而且他的呼吸節奏很特別，和劍招的起落完全同步。
更奇怪的是，那把鏽劍在他手裏，明明看起來笨重不堪，但揮動時卻有種奇特的韻律感。
蘇瑤是劍術世家出身，從小練劍，眼光毒辣。她能看出來，林洛的劍術裏沒有任何花哨的技巧，只有最純粹的“基礎”。
但能把基礎練到這種程度……
她忽然開口：“你練劍幾年了？”
“兩年。”林洛沒停，繼續練。
兩年？蘇瑤皺眉。兩年的基礎練習，能練出這種功底？
她不再說話，重新開始自己的練習。但餘光一直注意着林洛。
訓練室裏，兩把劍劃破空氣的聲音交錯響起。一把輕靈如風，一把沉重如山。
半小時後，林洛停下。他的手臂在微微顫抖——不是累，而是肌肉在適應新的發力方式。
【基礎劍術熟練度+3】
【當前熟練度：23/100】
有進步。
他收劍，對蘇瑤點點頭，離開訓練室。
蘇瑤看着他離開的背影，若有所思。
午餐時間，餐廳裏很熱鬧。新生們圍坐在一起，興奮地討論着未來的學院生活。
林洛打好飯，找了個角落坐下。林曉端着餐盤過來，坐在他對面。
“哥，琳達人挺好的，她家在王都開魔法材料店……”
林曉小聲說着新認識的室友，林洛安靜地聽。
餐廳另一頭，幾個新生圍着一張桌子，聲音很大。
“聽說今年我們這屆有個S級？”
“是啊，星辰詠者。好像是個女孩，叫林曉。”
“在哪呢？想看看長什麼樣。”
“那邊角落那個就是吧？她對面那個男的是誰？”
“好像是她哥，F級劍士，走關系上來的。”
議論聲不大，但在安靜的餐廳裏很清晰。
林曉低下頭，小口吃飯。
林洛像沒聽見一樣，繼續吃自己的。
但那些人沒停。
“F級也能上星輝？學院的門檻什麼時候這麼低了？”
“人家妹妹是S級嘛，帶個拖油瓶也正常。”
“嘖嘖，以後在學院裏可尷尬了。妹妹是天才，哥哥是廢材……”
林曉忽然放下筷子，站起來。
“曉曉。”林洛拉住她的手。
“他們——”
“吃飯。”林洛的語氣很平靜，“狗叫而已，不用理。”
他的聲音不大，但足夠讓那桌人聽見。
幾個人臉色一變，其中一個紅發少年站起來，朝這邊走過來。
“你剛才說什麼？”紅發少年俯視着林洛。
林洛抬起頭，看着他：“我說，狗叫而已。有問題？”
紅發少年氣笑了：“一個F級的廢物，也敢這麼說話？你知道我是誰嗎？”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你——”紅發少年伸手就要抓林洛的衣領。
但手在半空中停住了。
蘇瑤不知何時站在旁邊，一只手搭在紅發少年手腕上，聲音冰冷：“餐廳禁止私鬥。想打，去訓練室申請正式切磋。”
紅發少年臉色變了變，收回手，對蘇瑤擠出笑容：“蘇學姐，我只是開個玩笑……”
“玩笑開完了，可以回去了。”蘇瑤鬆開手。
紅發少年狠狠瞪了林洛一眼，轉身回去。
蘇瑤看向林洛：“你惹事的本事倒是不小。”
“謝謝。”林洛說。
“不是幫你，是維護紀律。”蘇瑤說完，端着餐盤走到另一張空桌坐下，獨自吃飯。
林曉小聲說：“哥，那個學姐好像……也沒那麼壞。”
“嗯。”
吃完飯，林洛送妹妹回船艙，然後自己回船員艙。
狹小的房間裏，他坐在床上，看着手中的鏽劍。
F級。
廢材。
拖油瓶。
這些詞他聽過很多次了。從小父母失蹤後，貧民區的孩子們就喜歡這麼叫他。
但他從來不在乎。
因爲他在乎的只有一件事：變強，保護妹妹。
而現在，他有了【無盡連鎖】。這個天賦，就是他對所有輕視最好的回答。
他站起身，在狹小的空間裏繼續練劍。
船艙很小，只能練習最基本的刺擊。他對着牆壁，一劍，一劍，又一劍。
劍尖每次都在離牆壁一寸處停下。
控制力。
他需要極致的控制力。既要造成傷害觸發天賦，又要控制力道不破壞飛空艇。
這是一個微妙的平衡。
練到手臂酸麻時，他停下，查看系統面板。
攻擊力已經疊加到13+427。
兩天時間，四百多點攻擊力。如果按這個速度，一年後呢？十年後呢？
無限的疊加，意味着無限的可能。
窗外，天色漸暗。飛空艇在雲層中平穩飛行，下方是連綿的山脈和森林。
林洛躺到床上，閉上眼睛。
三天後抵達學院。
入學測試。
他不知道測試內容是什麼，但他知道，自己必須通過。
爲了妹妹。
也爲了自己。
夜深了，飛空艇的引擎發出低沉的嗡鳴，像某種巨獸的呼吸。
在船員艙狹小的房間裏，少年握緊劍柄，在夢中依然保持着警覺。
而在上層貴賓艙，奧蘭多導師站在窗前，看着窗外的星空，手裏拿着一份報告。
報告上寫着：“林洛，F級劍士，天賦評級：無法解析。建議：重點觀察。”
窗外，星辰閃爍。
像無數雙眼睛，注視着這艘飛向未來的飛空艇。
注視着一對兄妹，和一條通往無限的道路。
夜還很長。
但黎明總會到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