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府,書房。
姬鈞厲屏退左右,書房內只剩下他與垂頭站着的姬峰宏。空氣凝重得幾乎能滴出水來。
“閉門思過?呵,我姬家的臉面,真是讓你丟盡了!”姬鈞厲的聲音低沉,帶着山雨欲來的怒氣,“平日裏你胡鬧些也就罷了,如今竟鬧到公堂之上,被周勉那等腐儒當衆指證!你可知現在滿朝文武都在看我姬家的笑話?”
姬峰宏心裏正憋屈着,穿越者的優越感和連日來的不順一起爆發,竟梗着脖子頂了一句:“父親何必長他人志氣?不過是個窮酸御史和一個賤民!若不是那狗皇帝……”
“住口!”姬鈞厲猛地一拍桌案,震得茶盞叮當亂響,他眼中寒光乍現,“皇上也是你能非議的?你當真以爲這天下姓姬了嗎?!”
他逼近一步,強大的壓迫感讓姬峰宏呼吸一窒,“我告訴你,今日之辱,是你自找的!你若真有本事,就學會審時度勢,要麼就別讓人抓住把柄!如此莽撞無能,將來如何成大事?”
姬峰宏被罵得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現代人的靈魂讓他極度抗拒這種封建大家長的訓斥,但身體卻本能地感到恐懼。他咬着牙,把後面的話咽了回去,心裏卻更加憤懣:老古董!等我的系統……
與此同時,後宮,御花園。
姬漾心裏也憋着一股火。兄長被彈劾,侄子被罰,皇上雖然安撫了她,可那股若有似無的疏離感,讓她敏銳地察覺到一絲不安。她需要發泄。
正巧,她遠遠瞧見德妃——文官集團領頭羊之一,太傅柳承明的獨女柳如煙,正帶着宮女在賞花。更刺眼的是,柳如煙腰間佩戴着一枚羊脂白玉佩,那玉質和款式,竟與皇上近日隨身佩戴的那一枚極爲相似!
一股妒火和被人背叛的憤怒瞬間沖昏了姬漾的頭腦。她帶着宮人,氣勢洶洶地走了過去。
“德妃妹妹真是好興致啊。”姬漾語帶嘲諷,目光如刀子般落在柳如煙腰間的玉佩上,“這玉佩倒是別致,不知是哪個‘有心人’送的?”
柳如煙性子溫婉但並非軟弱,她自然聽出了姬漾話裏的尖刺,微微蹙眉,不卑不亢地行了一禮:“貴妃娘娘金安。這玉佩是家父所賜,不知有何不妥?”
“家父所賜?”姬漾冷笑一聲,上前一步,聲音拔高,刻意讓周圍的宮人都能聽見,“本宮看未必吧!這玉質、這紋樣,怎地與皇上近日所佩如此相像?莫非是有人借着父輩的由頭,行那私相授受、魅惑君心之事?你們柳家自詡清流,背地裏就是這般教導女兒的嗎?!”
這話極爲惡毒,不僅暗指柳如煙與皇帝有私情,更將髒水潑向了整個柳家,指責其家風不正。
柳如煙瞬間氣得臉色煞白,身體微微發抖:“貴妃娘娘!請您慎言!無憑無據,怎能如此污人清白,辱及家父門風!”
“污你清白?”姬漾妒火中燒,伸手就想上前去扯那玉佩,“讓本宮看看,這到底是太傅所賜,還是……”
“娘娘!”柳如煙的貼身宮女連忙擋在前面。
場面一時混亂,引得遠處路過的宮人紛紛側目。
消息很快傳到了養心殿。
林暉淵正在批閱奏折,聽聞此事,筆尖一頓。
他確實賞賜過柳如煙一些東西,包括那枚玉佩,目的是爲了拉攏柳太傅爲首的清流文官。沒想到,這步棋竟被姬漾以這種方式點破,還鬧得如此難堪。
“蠢貨。”林暉淵低聲評價了一句,不知是在說姬漾的沖動,還是在說這突如其來的變數。
姬漾這一鬧,等於把他暗中拉攏文官集團的意圖,直接擺到了姬鈞厲面前。雖然可以用“平衡朝堂”來解釋,但必然會引起姬鈞厲更深的警惕。
同時,柳如煙受此大辱,柳太傅那邊必然震怒。他必須立刻做出補救,否則之前的心血可能付諸東流。
“擺駕德妃宮中。”林暉淵放下朱筆,揉了揉眉心。他得親自去安撫柳如煙,並且要想好一套說辭,來應對姬鈞厲隨之而來的試探。
姬家內部的矛盾,後宮爭風吃醋引發的政治風波,如同一張越收越緊的網。林暉淵感到壓力倍增,但眼中也閃過一絲決絕。
危機,往往也伴隨着機遇。就看如何運籌帷幄了。
【叮!後宮沖突激化,宿主面臨信任危機與勢力平衡挑戰。請謹慎處理,化解危機可大幅提升威望與文官集團好感度。】
林暉淵匆匆趕到德妃柳如煙的宮中,只見她眼睛紅腫,顯然是哭過,見到皇帝,更是委屈得落下淚來。林暉淵心中早有計較,此刻便將他那“無能傀儡”的面具戴得十足十。
他臉上堆起既心疼又無奈的神色,上前扶起柳如煙,嘆道:“愛妃受委屈了……朕,朕都知道。”他語氣吞吐,欲言又止,揮退了左右宮人,才壓低聲音,帶着幾分“推心置腹”的苦澀:
“貴妃她……性子是烈了些,背後……唉,你也知道,姬將軍勢大,朕有時……有時也得顧忌幾分。今日之事,朕定會好好補償愛妃,只是明面上,恐怕還要委屈愛妃暫且忍耐,莫要將事情鬧大……”
他這番話,說得含糊其辭,既承認了姬漾的跋扈,又點出了自己受制於人的“苦衷”,將一個有心無力、備受掣肘的窩囊皇帝形象演繹得淋漓盡致。
柳如煙本就是聰慧之人,見皇帝如此“坦誠”,心中的怨憤稍平,反而生出一絲對皇帝處境的“同情”。她哽咽道:“臣妾明白陛下的難處,只是家父那邊……”
“朕知道,朕知道。”林暉淵連忙安撫,“待朕尋個機會,再與太傅分說。”
果然,不出半日,太傅柳明庭便遞牌子求見。
養心殿內,柳明庭身着朝服,面容肅穆,雖已年過五旬,腰板卻挺得筆直,周身散發着文人特有的清傲與剛正之氣。他行禮之後,並未迂回,直接開門見山:
“陛下,老臣鬥膽,請問小女在宮中謹守本分,何以遭貴妃如此當衆折辱,甚至辱及家門?陛下又將如何處置此事,以正宮闈,以安臣心?”
林暉淵坐在龍椅上,臉上適時地露出窘迫和爲難,他雙手不安地交握,眼神閃爍,不敢與柳明庭對視。
“太傅……愛卿啊,”他聲音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朕……朕知德妃受了大委屈,柳家門風清正,朕向來是敬佩的。只是……只是貴妃她……姬將軍那邊……”
他重重嘆了口氣,仿佛下了很大決心才說道:“如今邊關不穩,朝堂還需倚重姬將軍。朕若此時嚴懲貴妃,只怕……只怕寒了將士之心,於國不利啊!朕……朕亦有不得已的苦衷……”
他抬起頭,看向柳明庭,眼神裏充滿了“真誠”的無奈與“被迫”的軟弱:“朕知道這般處置,對不住愛妃,對不住太傅。只盼太傅能以大局爲重,暫且……忍耐一二。朕在此,替貴妃向太傅賠個不是了。”
說着,他甚至作勢要起身。
柳明庭是何等人物,宦海沉浮數十載,皇帝這番話是真心還是假意,是真無能還是假糊塗,他心中自有衡量。他立刻躬身攔阻:“陛下折煞老臣了!”
他看着眼前這位年輕皇帝那“窩囊”的樣子,心中原有的幾分興師問罪之意,漸漸被一種復雜的情緒取代——有失望,有憤怒,但更多的,是一種對權臣當道、君權旁落的悲哀與憤懣。
皇帝把“受制於人”、“不得已”的牌打得明明白白,他若再逼迫,倒顯得不通情理了。
柳明庭直起身,目光深沉地看了林暉淵一眼,那眼神似乎穿透了皇帝僞裝的無能,看到了更深層的東西。他緩緩說道:“陛下既有苦衷,老臣……不敢強求。”
他話鋒微微一轉,語氣變得平淡卻意味深長:“只是,這朝堂風氣,若長久如此,只怕是非混淆,綱紀不存。老臣身爲太傅,蒙先帝托付,有些事,即便陛下不便明言,老臣……也該爲這江山社稷,盡一份綿薄之力。”
林暉淵心中一動,知道目的達到了。柳明庭這是聽懂了她的弦外之音,決定不再指望皇帝明面上的支持,而是要自己動手,在規則之內,給姬家使絆子了。
“太傅忠心體國,朕心甚慰。”林暉淵“感激”地點點頭,依舊扮演着他的角色。
柳明庭不再多言,行禮告退。轉身離開養心殿時,他的背脊挺得比來時更直,眼中閃過一絲決然。姬鈞厲,你縱容家人跋扈後宮,欺凌我女,視朝堂法度如無物,明日朝會,老夫倒要問問你:
“這江山,到底是誰家的江山?!”
望着柳明庭離去的背影,林暉淵緩緩收斂了臉上所有多餘的表情,只剩下一片深沉的平靜。
“這江山到底是誰家的江山?” 他在心裏,用一種這個時代無人能聽懂的語氣,輕輕回答:
“人民的江山。”
他不需要柳明庭完全理解他的終極目標,他只需要這把“清流之劍”,在他積蓄足夠力量之前,能替他揮向共同的敵人。
明日朝堂,注定不會平靜了。而他將坐在那龍椅之上,繼續欣賞這場由他悄然推動的,屬於“舊時代”臣子們的爭鬥。
【叮!成功引導文官集團與權臣集團對立,禍水東引,政治手腕熟練度提升。獲得被動技能:韜光養晦(存在感降低,更不易被主要對手重點關注)】